孙燕跟周游挂断电话后,握着手里的电话,半天说不出话来。
房间的门被推开,她回过神来,擦掉眼角的眼泪,转过头去厌恶的看着走进来的柳全涛。
柳全涛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孙燕在哭,但想想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刚才他在厕所门外偷听了她打电话,知道她求职被拒,此时他以为她是在为这件事伤心。
柳全涛没说话,给她递了张纸巾,心情复杂的在她旁边坐下来。
孙燕没接他的纸巾,自己起身去拿了一张,把鼻涕擤出来,用力的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真要跟我离婚?”如果说柳全涛之前还觉得自己拉长战线,妄想打苦情牌,用孩子来软化她。那当他知道她已经在找工作的那一刻,他终于清楚的意识到,他再不拿出点诚意来留住她,就真留不住她了。
孙燕不想再浪费时间跟他说这件事,她当着他的面,先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然后递给他:“孩子的抚养权,我是一定会争的。”
柳全涛接过那两张纸,看着看着,忽然一把将它们撕烂,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篓里,跟孙燕说:“我不会签的,我不跟你离婚。”
孙燕看着他毫无意义的行为,语气冷淡:“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不离我就起诉。”
看孙燕软硬不吃,柳全涛急眼了:“燕子,我已经说过了,我之前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我都会一一改掉,那件事我也跟你分析过利弊了,纸不包住火,王总老婆那边迟早会知道,到时候你就明白我说的都是真的了。是,我这些年的确的确没有以前那样照顾你的感受了,但我一个人在外面赚钱,我的压力也很大。每个月的业绩都压在我身上,我在外面成天给那些客户王八蛋赔笑当孙子,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想好好休息一下,这两三天里我不想再看人脸色,难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吗?你为什么不能体谅我一下呢?”
孙燕冷冷看着他,刚才听到谷雨感染时的着急担心,此时都变成了怒气,朝着柳全涛喷去:“我不体谅你的话,在你妈跟你弟刚住进来的时候我就跟你提离婚了。不要以为只有你有压力,哪个成年人没有压力?为什么你们都可以宣泄,只有我要憋着,我要等着?如果你是来跟我说这些废话的,那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柳全涛张了张嘴,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好好跟她说,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十年夫妻,他就不相信她会这么绝情。可没想到话一出口,就变成了带着质问口吻的反问句。
人的说话方式都带着惯性,就像他看到上司或客户会自然而然的面带笑容语气柔和,看到下属会板起脸摆起架子一样。此时,他才意识到这就是他之前一直跟她说话的方式。
因为这场疫情,他才变得敏感。也因为感受到了别人对他的态度变化,他才慢慢意识到自己之前是怎么对孙燕的。
他眼里带着愧意:“燕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不想跟你离婚。”
孙燕淡漠的看着他:“可我想跟你离婚。我还要打个电话,你出去吧。”
柳全涛看着她,想要问她为什么一定要跟他离婚,难道她对他,对这个家,就真的没有一点留恋了?可他满肚子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之前他一步步做到区域经理的位置,手下奉承,领导赏识。回到家老妈出门逢人就夸他这个儿子有出息,这个家里他说东,就没人敢说西。
这样的环境对一个从村里走出来的柳全涛来说,让他有了空前的膨胀。他越来越飘,却感觉不到。他无法顾及旁人的感受,很多事情越来越觉得理所当然。如今一场疫情,终于让他从云端跌到原点,他终于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他虽然心里知道自己此时的处境,但这些年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还是改不过来。
从知道孙燕找工作,再到她说的同理心,然后是此刻的愧疚,每一次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合适,他的内疚就多一分。
所以此时,面对孙燕的逐客令,柳全涛脸皮再厚,也没法再死皮赖脸的待下去了。
他默默的走出去,关上门的时候,他看着她背对着他坐在床尾的背影,一阵强烈的失落涌上心头。
说实话,跟孙燕结婚,他的确是婚姻里获利的一方。结婚这么多年,孙燕没给他增加过任何负担,甚至连一分彩礼都不曾要。当年柳全涛曾经得益于她的“六亲不认”,如今她把这股冷恨劲用在他身上时,他才明白孙燕父母当年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