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冷月如钩,漆黑夜色下悬着几点繁星。冷风呼呼地吹着,宫中有些年份的梧桐树,摇曳着秃了叶子的枝干,发出不大好听的声响。 宫中的更夫缩着脖子打了几声哈欠,懒洋洋地打着更。 突然间,宫中一片大亮,远远望去,有几处宫苑着了火,看这火势,估摸着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烧到圣上所在的乾和宫。 而乾和宫外面,御林军影影绰绰,端着木桶,已经在灭火了。 更夫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大喊道:“走水了,走水了,快,快救火。” 更夫举着手中灯笼,快步朝着乾和宫跑去,在一个岔道上,猛然撞上一行人。 为首的,正是身穿四爪金龙袍服的六皇子,左右则是左相许清风和骁勇侯府的项侯爷。 更夫也没去想,这个时辰六皇子和左相等人怎地来了宫里,只慌忙一拜,急道:“奴才给六皇子殿下请安,殿下,您快去救火,圣上的乾和宫周边,起火啦。” 六皇子眸光微闪,郑重地点了点头:“本皇子这就带人过去。” 六皇子等人赶到乾和宫时,周边火势渐熄,堪堪没有烧到乾和宫,六皇子神情闪烁,带着一行人就要往乾和宫里闯。 圣上的御前侍卫,笔挺地站在寝宫外面,拦住了六皇子。 “圣上有旨,不见来人,殿下您请回。” “大胆,宫中起火,必是突厥细作所为,本皇子担心父皇安危,想去探视父皇,你执意拦我,是何居心。”六皇子怒道,“将此人给我拿下,待本皇子见了父皇,再做发落。” 六皇子身后一行人齐刷刷站出来,将圣上的御前侍卫制住,绑了起来。 其余侍卫有些犹豫,咬着牙阻拦六皇子,碍于六皇子的尊贵身份,却又不敢硬来。 六皇子仗着自身地位,唬住众人,将那些不长眼的俱都抓了起来。随后,便带着一行人硬是强闯了进去。 乾和宫内,满是浓浓的药香味。六皇子冷笑一声,径直闯进了圣上的寝宫。 “六儿,许相,项侯爷,你们来做什么?”圣上坐在塌上,咳嗽一声。 六皇子仔细打量过去,圣上面容憔悴,显然,身子骨儿愈发的不行了。六皇子顿时放心了不少。 “宫中走水,儿臣来看看父皇。”六皇子笑了笑,大咧咧地搬了把椅子坐下,说道:“父皇,您龙体抱恙,儿臣很是担心呐。” “朕身子无碍,六儿,你回去吧。”圣上疲惫道。 六皇子眯了眯眼睛,“父皇,儿臣才刚来,您怎么就开始赶人了。儿臣还想和父皇谈谈国事呢。” “嗯?”圣上抬眼看着六皇子。 六皇子笑了笑,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父皇,您这身子骨儿,该好好歇息才是,不如,让儿臣代劳?” 六皇子话毕,他身后的一行侍卫,配合的将整个寝宫都围了起来。 圣上瞧了瞧左右,面色沉重,气的咳嗽一声,转而看向左相和项侯爷,问道:“你俩也是这么想的?” 左相恭敬的叩首,言辞似乎很是恳切道:“圣上为国事烦忧,身体每况愈下,微臣心有不忍,请圣上退位。” 项侯爷默不作声,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圣上。 圣上顿时明了,这是要逼宫啊。 看了看左右这些围成一圈的带刀侍卫,圣上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叹息道:“六儿,你自小聪慧,朕对你很是喜欢。朕时日无多,本就钟意于你,你何必如此心急?真是,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听罢这话,六皇子不为所动,嗤笑道:“您若当真喜爱儿臣,又为何迟迟不立儿臣为太子。父皇啊父皇,您一直介意儿臣有一半突厥血统,明面上宠信有加,私下却属意三哥,拿我来当磨刀石,真当儿臣是傻子不成?” “可惜三哥这个痴情种,被一个小妾迷的找不着北,被我算计了几次却不自知。哈哈,父皇,现在这宫中尽是我的人,三哥远在边境,沈玦又未回来,您不传位给我,又能传给谁呢?” 六皇子狠辣道:“请父皇快快拟旨,传位于儿臣,您还能当个太上皇,安享晚年。若您不愿意,可别怪儿臣心狠手辣了。” 圣上揉了揉眉心,失望道:“六儿,你当真要反?” “少废话,天子的位子,儿臣要定了。”六皇子猛的拔出剑来,指向圣上。 圣上身旁的大太监李顺德顿时警惕地拦在了圣上身前。 “好,真是朕的好儿子,有为父风范。”圣上咳嗽一声,心中苦笑,喊道:“沈玦,动手吧。” 话音刚落,圣上一拍床板,龙床顿时塌陷了下去,大太监李顺德护着圣上,一个猛子跳进了龙床下的密室。 “啪”的一声,龙床合上,密室封闭。 与此同时,天子寝宫的房顶掀开,数百人进入殿内,正是从边境赶回来的沈玦等人。而殿外,也响起了喊杀声,正是圣上的军队和六皇子的私兵在对峙。 六皇子瞳孔紧缩,难以置信道:“沈玦,不可能……项子墨来书说,你明明还在边境处理突厥善后事宜,怎么可能在这里。” “将人拿下”,沈玦并未听他多言,甚至眼神都不曾在六皇子身上多注目半分。好似六皇子折腾这么半天,所有的处心积虑,都是微不足道的。 大势已去,六皇子这边的私兵,自然抵不过边境刀口饮血的正规军队,没一会儿工夫,便都溃败了。 六皇子和左相连带着骁勇侯府的项侯爷,都被关押了起来。 六皇子这场叛乱,来的快,去的也快。宫中众人只知道失了火,大抵还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情。 同一时间,项子墨快马加鞭,回了骁勇侯府。 瞧见项子墨回来,嫣然公主欣喜万分,正待打招呼,却见项子墨神情凝重道:“快收拾细软,带好钱财,咱们得连夜出城。” 嫣然公主猛一愣神,颤抖道:“夫君,这是为何?” “别问了,快收拾东西。”项子墨不悦地皱了皱眉。 项子墨叫来几个忠心的手下一通忙活,带着沈嫣然一路出了城。 “夫君,咱们这是要去哪?”沈嫣然抱着一堆细软,坐在马车上。 项子墨厌烦地看她一眼,没有应声,掀开帘子,对着外面车夫说道:“一路往前走,去牧幽城的来福客栈。” “去那里干什么?”沈嫣然惊呼一声。 “带一个人一起走。”项子墨冷声应道。 沈嫣然顿时警惕了起来,“你还想带谁走?是哪个小贱人?” 项子墨冷哂一声:“你哥哥逼宫被抓,我父亲也陷落了进去,你这脑子,现在还想这些争风吃醋的事儿,真是愚蠢至极。” 沈嫣然的气焰也上来了,大骂道:“项子墨,你这么对我,你竟然这么对我。” 项子墨心中更加厌烦,索性下了马车,自己骑了一匹马。要不是沈嫣然有一半突厥王族血统,他好借此去投奔突厥,他断然不会带这么一个烦人的女人。 骁勇侯府家底丰厚,比不得锦梁王府,却也数得上一等一的。项子墨带着一众亲信,赶到了牧幽城。 想到来福客栈里那个让他又爱又恨功败垂成的女人,项子墨眸光阴鸷又复杂,还带着一丝诡谲的火热,默默的在心里念着:“赵宁安,你不是倾慕我还为我伤心落水吗,既然这样,要么和我一起走,要么就陪我一起下地狱吧,我看你怎么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