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宁远脸色青一真红一阵,段文茵气恼又无奈,玉意这孩子看着不谙世事,性子却如此决断,几句话的工夫,竟要把退婚之事坐定了。
这下如何是好,宁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犯糊涂,叫人想遮掩都无从遮掩,真闹到退婚的地步,过错可全在弟弟身上。今晚出了紫云楼,明日流言蜚语便会传遍长安。
管事娘子哭得正凶,一名女子冷冷打断她道:“事出突然,滕娘子这样安排定有她的道理。成王世子是清虚子道长的徒孙,有他在,还怕救不了你家娘子么。滕娘子现在何处?她年岁尚遇到这样的事,想必吓坏了,速带我们进去,我得亲眼看看她才放心。”
段文茵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面上对滕家关怀备至,实则提醒弟弟别因为董二娘失态。
段宁远果然有所收敛,当即转移话题道:“世子,伤者都在屋内?”
杜夫人本来满脸疑惑,听到这才松了口气。
蔺承佑应了一声,问宫人:“屋里都怎么安置的?”
“依照世子的嘱咐,已将五名女伤者安在一张胡床上,床前障以厚帘,只露出舄底供辨认。”
“安国公夫人不必跟其他伤者放在一处,她被妖物附身这么久,能不能活过今晚尚未可知,屋里备一盏热汤,前头备上犊车,待送服完第一剂汤药,立刻将安国公夫人送到青云观去。”
“是。”
滕玉意料着外头的人要进来,便随姨母起了身,她头上的幂篱不曾撤下,倒也无需避嫌。
来人不少,除了蔺承佑和镇国公府的人,还有好些云鬓华服的贵妇。
头一个进屋的就是段文茵。
近来长安的女子尚胡人男装,段文茵也热衷此道,今日虽是赴宴,她不着襦裙却做胡人装束,头上戴着金锦浑托帽,脚踏玄色缕金紧靿靴,她本就身姿挺拔,这装扮穿在身上毫不突兀,反而有种英姿勃勃的气度。
段文茵进屋后左右一顾,大步朝杜夫人和滕玉意走去:“恕我们来迟了,前头郡王殿下忙着疏散众人,我们几个不肯走,务必要过来瞧瞧才放心,夫人不曾受惊吓吧?玉儿可还安好?府上几位伤者现下如何?”
杜夫人领着滕玉意迎过去,笑着道:“劳夫人挂怀,现都无事了。”
滕玉意露出甜美笑容,规规矩矩上前行了一礼。
段文茵揽过滕玉意上下端详,鹅黄色半臂,单丝碧罗笼裙,幂篱的皂纱挡得住远处的窥视,却挡不住近距离的打量,仔细看下来,她由衷称叹,这孩子眸如清潭,肌色莹白如霜,当真是姝丽无双的美人。
“一晃三四年未见了,上回两家过亲时玉儿还是个小娃娃,如今都长得这么高了。头几日就听说玉儿要来,正好我也在长安,本想着这几日邀你去西明寺赏花,哪知刚来就出了这样的事,还好我们姨母也在,否则只怕要吓坏了。”
杜夫人热忱道:“这孩子心性强,怕倒是不曾怕,就是那妖物太骇人,回头得好好收收惊才好。”
言罢,杜夫人又带着滕玉意见过其他夫人,这里头既有镇国公府的姻亲,也有与滕绍有过袍泽之谊的同僚家眷。
说话间杜夫人望向段文茵的身后,只见门口站着一名年轻公子,锦衣玉冠,身姿如松,正是段小将军。
杜夫人心里眼里都漾开了笑,这门亲结得好,这孩子出落得愈发出色了。
段小将军颇为知礼,进屋之后垂眸拱手道:“晚辈见过夫人。”
杜夫人微笑颔首:“好,你有心了。”
寒暄了几句,杜夫人不经意看了看屋外,要不是成王世子珠玉在侧,满屋子的光彩都要挪到宁远身上去了,说来也怪,成王世子明明一副玩世不羁的模样,倒是比段小将军更惹眼些。
蔺承佑并不肯进来,在她们叙话的时候,他歪坐在外间的胡椅上,手指漫不经心地叩着把手,等到宫人奉茶上来,他将一道符盖在茶碗上,让他们速给安国公夫人服下。
董家的管事娘子进屋后一直跟在蔺承佑身边,眼看他忙完了,忙跪到蔺承佑面前:“世子,救人要紧,那救命的丹药还请再给老奴一粒。”
“没了。”蔺承佑答得很干脆。
屋子里寂然无声,众人视线都调了过去。
段宁远给杜夫人行过礼后便静立在一旁,面上沉稳自持,却藏不住眼睛里的忧惧,听了这话他强笑道:“世子最爱说笑。青云观遍揽天下道家奇珍,别说只是一瓶丹药,起死回生之术也不在话下。拿出来赏这仆妇吧,省得哭哭啼啼的惹人心烦。”
蔺承佑不紧不慢道:“那丹药叫六元丹,药材殊不易得,师尊为了炼制这瓶丹药没少费工夫,自己舍不得服用,给我做防身之用了,头先那一遭已经用光了,再拿一瓶也使得,只需等上几年就行了。”
段文茵和杜夫人相顾错愕,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六元丹,听说此药常人也可服用,不但可以却病延年,女子也可美肌容。
但炼制此药讲究机缘,十年未必能得一瓶,因为不易得,堪比物华天宝。
长安城里听过六元丹的人不少,无不心生贪念,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早就招灾惹祸了,只因是蔺承佑之物,才没人敢打主意。
管事娘子愕了半晌,忍不住放声大哭:“几年?我家娘子岂不是没救了?可怜娘子上月才及笈,如花似玉的模样,竟这般命苦。”
她边哭边趴伏到地上:“待会老爷赶来,定会肝肠寸断。夫人卧病在床,要是听到娘子的噩耗,只怕也不成了。都怪老奴蠢笨,滕将军家连三位下人都得了救,我家娘子却只能白白等死。”
这话听起来凄凉,但明里暗里都在指责滕玉意自私无情。
段文茵表情有些不自在,杜夫人下意识把滕玉意护到身后。
玉意这孩子行事从不论对错,最是护短,端福跟在玉意身边多年,一向忠心耿耿,哪怕方才的事再来一百回,玉意也只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这事当然不能怨玉意,但董二娘毕竟正是鲜花般的年纪,若就此没了性命,真是憾事一桩。眼下只能指望成王世子还有旁的法子,否则
众人心神都被管事娘子的哭声牵引,滕玉意却暗中留意胡床前的帘幄,就在段宁远跟蔺承佑对话时,帘内稍稍动了下,幅度极不留神未必能发现。她心里有数了,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蔺承佑也在留意床帘,看见床前那微小的涟漪,嘴边露出一点讽意,待要起身,段宁远却再次和他打商量:“世子,除了六元丹,可还有别的法子?”
蔺承佑瞟了眼屋内,干脆重新坐下:“没有。这妖物草胎木心,今日赶上上巳节,正是它成魔之日,它法力本就非寻常妖物能比,越近子时邪气越盛,要不是有人提前砍断妖物一臂伤了它元气,六元丹也未必保得住伤者的性命。董二娘未能服药,我也没法子。”
段宁远喉结滚动,一字一顿道:“当真无药可救?”
“无药可救。”
绝圣和弃智忍不住道:“段小将军,我们师兄自己也受了伤,倘若还有六元丹,他为何不给自己服下?”
众人这才瞧见蔺承佑衣袍上还带着血迹,气色也比之前差许多。
宫人们方才吓破了胆,没顾得上留意蔺承佑的衣裳,这一望之下,顿时心惊胆战,一窝蜂拥上去,忙着侍奉巾栉:“世子,可要老奴派人去尚药局宣余奉御?”
蔺承佑不耐烦地抬臂挡开:“少大惊小怪的。”
管事娘子仍在哀哀啼哭:“真是飞来横祸,夫人患病,二娘整日在床头服侍,难得出来过趟节,就这样丢了性命。只需一粒药丸而已,为何这般心狠”
段宁远木雕似地僵立着,满腔凄楚无处发泄,想起方才的事,怒而瞪向滕玉意。
这就是他的未婚妻?戴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但这女子无疑是他见过的面目最可憎的人。
“来时路上还有说有笑,就这么没了。”管事娘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家二娘菩萨般的心肠,平日连花草都舍不得糟蹋,这是造的什么孽!为什么偏偏是二娘”
段宁远脸颊的线条若隐若现,分明在紧紧咬牙,终于被这番话狠狠刺中心肠,冷不丁开口道:“滕娘子,药既然到了你手中,不求你没私心,但一共四粒丹药,凭什么滕家尽得,连一粒都不分给旁人?”
他嗓音都哑了,显然因为愤怒失去了理智。
段文茵断喝道:“宁远!”
杜夫人道:“段小将军,玉儿把药分给明珠她们时并不知道瓶中只有四粒药,若是提前知道不够分,断不会这样安排。”
“最后一粒时总该知道了?依旧给了自己的下人,可见她眼里只有自己,旁人的命对她来说轻如草芥。姐姐,你看明白了,如此自私霸道的女子,岂是段家的良配?”
众夫人瞠目结舌。蔺承佑抬头看向段宁远,眼里有些惊讶之色。
段文茵呆了片刻,勃然大怒道:“你胡说什么!”
滕玉意施了一礼,淡然看向段文茵:“夫人听到了,段小将军因为我救了滕家的下人,要跟滕家退亲。”
段文茵狠狠剜弟弟一眼,柔声宽慰滕玉意:“宁远席上饮了不少酒,脑子糊涂才会胡言乱语,玉儿你多担待些,这些醉话千万别往心里去。”
滕玉意颔首:“段小将军酒后失言要旁人多担待,我们在林中遇妖时又该请谁多担待?”
段宁远噎了一下。
“我们好不容易从林中逃出来,妖物又追到了紫云楼,当时揽霞阁大乱,表姐她们病情危重,我唯恐耽搁了救人的好时机,用药前未能估量药丸的数量,出来时才知道只剩一粒,段小将军,换作你会怎么办?”
段宁远忿忿道:“滕家既已得了三粒,为了公允起见,最后一粒理当分给旁人。”
“但端福并不只是滕家的下人。”滕玉意语调冰冷,“若不是有端福抵挡一阵,我们早都死在林中了。如今他性命垂危,我得了药却不救,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徒了?”
段宁远咬了咬牙,她分明在强词夺理,碍于太多人在场,他竟无法堂而皇之驳斥。
“在你们眼中,端福只是个地位卑贱的下人,但他何尝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一个人若连自己恩人都不顾,拿什么去搭救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倒想问问段小将军,你将我视作仇敌,究竟是怪我救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怨我没能力救董二娘?假如我把药给了董二娘却不顾端福,你还会痛斥我行事不公么?!”
段宁远一僵,仿佛被人扇了一个耳光,脸上火辣辣露出惭色。
诸位夫人都是过来人,看看胡床前的厚帘又看看管事娘子,慢慢回过味来了。
早在院子里的时候,宫人就说过董二娘能进紫云楼全托永安侯夫人关照,段小将军匆匆赶来,不过问滕家下人,反对滕玉意横加指责,哪像为了滕家而来,倒像是冲着董二娘来的。
杜夫人越想越心寒,瞪向段宁远:“玉儿今晚几番遭受惊吓,段小将军漠不关心也就罢了,怎能连当时的情况未弄明白就怪罪到玉儿头上,她年纪虽遇事尚能冷静自持,能救下这么多人,玉儿占一半功劳。换成别的孩子,别说发药救人,早吓昏好几回了。
“段小将但凡还有心,稍稍想一想就明白了。药不够了,并非玉儿的错。自私霸道这样的话,我们玉儿受不起,良配不良配,段小将军没资格说这样的混账话!”
段宁远羞惭满面,方才他心智大乱迁怒他人,如今冷静下来,也知自己做得过火,当着众人的面,他自知无可辩驳,干脆撩起衣袍欲要赔罪。
滕玉意心中冷笑,到了这一步,怎肯给他开口自辩的机会,她垂泪福了一福,再次开口道:“段小将军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说出去的话没有收回的道理,既然段小将军亲口说要退婚,还请诸位夫人做个见证。”
段文茵面色大变,滕玉意这话摆明了要反将一军,早该料到滕家的孩子极有主意,绝不会白受委屈不还击,她忙打着哈哈道:“玉儿误会了,董家的管事娘子哭闹不休,听了难免让人不舒服,宁远问出那番话,无非想叫这糊涂妇人自己想通其中的道理,本意是想化解误会,绝没有反过来质问自家人的意思。宁远,我早说你过于刚直,原是一片好心,说出来的醉话净惹玉儿误会,你现在心里一定懊悔莫及,还愣着做什么,快给玉儿和夫人赔礼道歉!”
滕玉意“黯然”摇头:“段小将军醉酒还是伤心,我也分不大清,明日我写信将此事告知阿耶,请他拿定主意。各位夫人阅历多,看事也明白,今晚的事还请你们帮着做个公断。”
众夫人原不想卷入两家是非,但听到滕玉意执意要将此事告知滕绍,可见这孩子不会让段家糊弄过去,滕绍是个厉害人物,段小将军今晚的做法也着实让人心寒,她们不好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忙道:“可怜见的,刚到长安就遇到这许多事,我们心里都明白,玉儿受委屈了。”
段宁远脸色青一真红一阵,段文茵气恼又无奈,玉意这孩子看着不谙世事,性子却如此决断,几句话的工夫,竟要把退婚之事坐定了。
这下如何是好,宁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犯糊涂,叫人想遮掩都无从遮掩,真闹到退婚的地步,过错可全在弟弟身上。今晚出了紫云楼,明日流言蜚语便会传遍长安。
蔺承佑倒是稳如泰山,慢悠悠转动剑柄:“趁这妖物不敢动,我现在就试一试,看看是这把翡翠剑好用,还是九天玄剑了得。”
他冷笑一声,双臂轻展,纵身跃下房梁,在半空中挽了个剑花,直指老妖眉心。
老妖深知翡翠剑的厉害,硬挡便是死路一条,于是仰天一倒,硬生生腾空而起,今晚当真遇上了两个克星,才打伤蔺承佑,又冒出个滕娘子,换作滕娘子行刺倒好说,不必等对方靠近自己,它远远就能将其撕成碎片,可那剑偏偏落到了蔺承佑手中。
“世子已近弱冠之年,怎么像没见过美人似的,公然垂涎我的皮肉,不怕人笑话么。”
她婉媚笑道,有意绕阵而飞,蔺承佑要逼她出阵,她偏要诱他进来。
蔺承佑却陡然收住去势,坏笑着往后一纵:“罢了,你是不是害人太多了?相貌竟如此丑陋。有句话听过没,相由心生,就算在妖怪里头,你这模样也属实难看,我别说吃你的肉,多看一眼都嫌腻歪。”
老妖脸色大变,她修炼数百年,始终未能修炼出一副漂亮相貌,若不是数月前开始强占美人皮囊,至今仍顶着一张老丑的脸。
先后攫取了十来个女子的躯壳,都不甚合心意,直到撞上安国公夫人,才知何为绝色。
当了几个月的大美人,她都快忘了自己本来的模样了,蔺承佑的话像尖利的刀片,一下子刺中她心肝。
她目光堪比毒箭,嘴唇开始抽搐:“你找死!”
蔺承佑火上浇油:“滕娘子,你真要吃它么,就不怕被它的毒气损及容貌?”
“也对。”滕玉意改了主意,“要不还是拿回去喂牛喂马吧。”
老妖双目赤红,再也按耐不住,双腿一蹬,猛然拔地而起:“不知死活的狂徒,今晚我就叫你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蔺承佑身子一刹,笑着回身要逃,不料牵动了痛处,身形一晃跌落到地上。
绝圣和弃智大惊:“师兄!”
众护卫大惊失色,也狂奔而来。
老妖恨意滔天,怎肯错过这绝佳的机会,无需追出阵外,探爪就能把蔺承佑撕成两半。
蔺承佑果然伤重,低头不住咳嗽,老妖阴森森地笑,手下正要发力,哪知蔺承佑低笑两声,突然反手扣住她的爪子,趁老妖来不及缩手,拽着她一飞冲天。
这一招猝不及防,老妖暗道糟糕,就差最后几口灵力,居然着了蔺承佑的道,好在阵法就在脚下,遁回去还来得及。
因为急于脱身,她释出一团团烈焰般的黑雾,蔺承佑丢开她纵到一旁,口中却喝道:“换阵!”
两个只知啼哭的小道士竟一跃而起,撩着道袍在院中奔跑如飞,来回一个交错,眨眼就变幻了阵型。
老妖心里暗道不好,急忙高声念咒,脚下的藤蔓听到呼唤,暴涨数尺缠上她的双足,她正要使唤它们将她扯回阵中,殊不知一眨眼的工夫,小道童身后窜出两道金芒,光芒交绕在一起,回旋向上攀升,触到头顶的盘罗金网,三道金芒合为一股,老妖只觉得大力从脚底袭上来,没来得及跃到阵中,就被远远弹出了阵外。
老妖仓皇中跌落到房檐上,好不容易缓过了劲,狼狈抬起头,就见蔺承佑立在不远处的树稍上,似笑非笑看着她。
“你拦得住我吸纳灵力,拦得住我成魔么?”老妖恨得咬牙,蔺承佑千方百计诱她出阵,小道童负责封死她的退路,可恨她被蔺承佑耍得团团转,竟不知他们三个何时在她眼皮子底下通的消息。
蔺承佑却不再与老妖打机锋,径自把翡翠剑扔给底下的护卫:“还给滕娘子。”
随后跃下树梢:“动手,换玄天阵。”
小道童高声应道:“是。”
滕玉意接过翡翠剑,转身拉着杜夫人就走,成功诱出了老妖,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老妖月光下瞧得明白,蔺承佑的雪白褖领上全是斑斑血迹,他本就伤了肺腑,方才又使出全部内力拽她出阵,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
眼看滕玉意要跑,她当即改了主意,撇下蔺承佑,转而追袭滕玉意。
滕玉意溜得倒快,转眼就跑到了门口。
老妖沿着檐瓦急奔,今晚她追到紫云楼,除了要报那一剑之仇,也因为安国公夫人五藏大亏,与其浪费自身功力给虚弱躯壳续命,不如再找一具新鲜的美人皮囊。
这姓滕的小娘子生得纤白明媚,虽不及安国公夫人丰腴,但多了几分少女的袅娜之态,她很惊讶于滕玉意的容色,早就动了念头。
奇怪的是明知她追袭滕玉意,后头三人居然不阻拦她,只听小道童道:“师兄,真要用这阵法吗?”
“都摆好阵了,还啰嗦什么?”
“可是我才想起来,师尊说过,玄天阵需得童男子之躯主阵否则非但不能上彻于天,还会损及布阵之人。
“”
另一人也道:“这阵法虽能大杀四方,但师兄若不是也不必强求,大不了先用别的阵法捉住老妖,等押回青云观,再设阵镇压它。”
树妖暗中发笑,不愧是心智尚幼的孩童,面对蔺承佑这样的纨绔公子,还能问出这样的蠢笨问题。
看来这阵是摆不起来了,她愈加放了心。
众人四散奔逃,滕玉意身形灵巧,率先跑到了院外,老妖兴奋莫名,一路穷追不舍。
滕玉意惊惧不已,隔着墙一边跑一边骂道:“妖物,你死到临头了还想害人,你且看看你身后是谁。”
老妖:“你还指望蔺承佑救你?他被我打得元气大伤,早就自顾不暇了。”
滕玉意冷笑:“我谁也不指望,不过你要是不怕左爪也被我砍断,大可以来试试。”
老妖想起滕玉意和蔺承佑刚才是如何合力诱她出阵,气得牙痒痒,愤而劈断了面前垣墙,倾身要捉住滕玉意,忽觉一股怪风袭到背后,轻轻慢慢,如绵如絮。
老妖心头涌出不祥的预感,欲要扭头一探究竟,怪力却陡然扬升,如雄兵会师鸣锣击鼓,驱千旗,驭百兵,排山倒海压向她头顶。
老妖脑中轰然巨响,汇聚全身煞气要回击,可这怪力跟以前遇到的法术迥然不同,赫赫扬扬蕴含着无穷正气,压根不容它躲闪,千钧之力就当头砸下来。
老妖佝偻着僵在半空,魂魄仿佛被碾成了碎片,勉力抬头往前看,只见院中火龙四处游走,煞物们大半都被缠住,不是凄厉惨叫,就是顷刻间焚成了黑灰。
夜风送来低沉的诵咒声,敲金戛玉,轻悦如泉,仔细一辩,是蔺承佑的声音。
“载营魄抱一,我来御魑魅。”
“破”
老妖眼珠微凸,还未来得及挣扎,一道光芒去如雪光,重重劈中她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