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七月。 阴沉沉闷了一整天的磅礴大雨终于在凌晨时分摧枯拉朽般的砸向这座城市,不留一份情面。震耳的雷电犹如将远方的天际撕裂了一个口子,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拼尽全力从那缝隙中挤出来。空气中的黏腻与潮闷荡涤无踪,反而充斥着一股寒冷彻骨的气息。这座黑暗中依然用五彩的霓虹灯将自己装点的城市,被洗刷的没有一丝脂粉与烟火气,那些闪耀着各式各样光彩的灯就像一个个毫无表情的旁观者的眼睛,眼睁睁看着这座城市求饶。 在一道闪电狠狠划过窗边之后,玉寒在惊慌失措中坐起了身,急促而慌乱的呼吸,略有些杂乱的头发,泪水在眼眶中转了几转,终究落了下来。房间内空调开的很足,温度连20度都不到,而她却仍旧是满脸汗水,顺着肌肤缓缓落下。 她将双手紧紧埋入自己的长发中,闭上眼睛平复自己的心情。在落地窗外一片五彩斑斓的灯光背景中,她呆坐了许久许久,仿佛时光定格。 片刻后,一个毛茸茸的身影歪歪扭扭地走向玉寒,那东西用自己的前爪搭上玉寒的胳膊,挠来挠去,见主人没有反应,就换另一只爪子,重复此前的动作。可是主人好似根本感觉不到它,一动不动。它不甘心,直接把自己的脑袋硬生生挤到她的膝盖与头之间,使得玉寒不得不注意到自己。 “好啦,狗兄,我没事了。”玉寒略有些苍白的脸挤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仿佛做噩梦的是那只温柔的金毛,而不是自己。 她顺了顺金毛的毛,看了看窗外肆虐的大雨,外面那座城市已经扭曲变了形,模糊看不清,只是那乱七八糟的颜色有些晃眼。 她站起身,走向浴室,将一身的烦躁与抑郁气息冲刷的干净,湿着头发从浴室中走出来,从冰箱中拿出昨天下午冰的半个西瓜,顺手取了个圆圆的长勺,坐在窗边,随着外面的大雨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那只金毛是她的宝贝,叫铃铛,从玉寒醒来开始,寸步不离,要不是玉寒将其从浴室赶出来,可能它想观看整个过程。此刻,它也趴在玉寒的身边看着窗外,百无聊赖。 “狗兄,我梦见玉凌了。” 听见“玉凌”两个字,铃铛突然来了精神,一双眼睛盯着玉寒。 “我梦见,她出车祸时候的样子,耳边,却是那次爆炸的声音。”她抱着西瓜,头靠在窗户上,看着与自己咫尺之隔的暴雨倾泻而下,却伤不到自己分毫。 往日种种,皆是如此。 那一眼,穿越了重重雨幕,穿越了分分时光,落到十三年前,落到那片火红火红的枫叶上,落到了少年金丝镜框后闪烁着点点光芒的眼睛里,落到她最甜美的回忆里。 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大雨之后的阳光异常耀眼,刺得人眼睛痛,也幸亏她昨天累极,半夜又惊醒,才这么安然地睡到这个时候。 她站起身来,收拾了窗边杂乱的被子与枕头,伸了个懒腰,透过指缝间看到外面一点也不藏私的大太阳,心想又是一天了。 洗漱,铲屎,喂食,一人一狗,一个三明治一盆狗粮,在电视机前安静无声的各自享用着。 电视里那张娇俏的脸褪去妆容俨然就是对着三明治狼吞虎咽的玉寒,只不过电视里的那个她灵动泼辣,电视外的那个她平静如常。 她眯了眯眼睛,又眨了眨,片刻后对着铃铛说:“狗兄,我大约是又近视了,看来又要配眼镜了。” 狗兄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大概是表示赞同了。 可是她昨天刚刚从剧组回来,整个人骨架还没拼合好,并不打算立马动身为她那一扇心灵的窗户再加一层玻璃。但是当她打开冰箱时,就知道这个懒是偷不成了。冰箱里除了半袋散落在外的速冻饺子,一罐过了期的啤酒,就剩下昨天没吃完的那个西瓜和因为许久没用而结上的厚厚的霜了。 她转过头来,蜂蜜色的长发无声从肩上飞扬至空中,无奈说道:“狗兄,我们去买好吃的吧。” 铃铛立刻上前几步,蹭了蹭她的小腿,热烈表示自己的欢喜。 眼镜可以等,但是人肚子不可以等。人的肚子可以等,但是狗兄的肚子不可以等。陆洋明知自己的职业不适合独自养狗狗,却仍然把铃铛送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想到这,玉寒蹲下身来将脸颊靠在铃铛的背上,以示感谢,岂料狗兄丝毫不领情,快走几步到了玄关处将玉寒随便丢在那里的包包叼了过来。 玉寒保持原来的姿势,见状,又好气又好笑,一把夺过包包,恶狠狠道:“咬出牙印来,我就把你卖了!” 狗兄软硬不吃,催促她快走,玉寒一个转身闪进了衣帽间,随即传来她的声音。 “狗兄,我不能不穿内衣就出去吧。” 狗兄无奈望天,而后自己挪坐到玄关处,为这个懒惰又磨蹭的人类节约出门的时间。 玉寒并不是出门前要千换万试的主,基本上是随便搭一下就出门。好在她的衣服基础款偏多,怎么搭也不会搭出乱子,就算不是很出彩,但是被拍到也不会太丢人。 宽松的白色T恤,黑色小脚裤,白色帆布鞋,红色斜挎包,再搭上红色鸭舌帽,整个人清清爽爽却有亮点,绝对挑不出错。临行前,顺手轻抹了豆沙色的口红,眉毛眼睛都没画,就这样给狗兄戴上牵引绳,一人一狗顺利出门。 在选房子的时候,玉寒就特别注意,位置要比较靠近市中心,商场之类的场所最好步行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也最好是允许狗狗进入。因此,千挑万选才选中了现在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