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话把幺娘排揎的说不出话来,春娘拿了幺娘的香皂和大澡巾,用幺娘房里的水胡乱擦了一脸,将门摔上,自顾自地躺下睡了。
幺娘想到她牙也没刷,浑身又是泥又是土的就往床上滚,安心要叫她起来去洗漱,春娘在里头只道:“我要睡了,有事明儿再说!老爷既然肯救我,明天肯定要买我的,我要是睡不着啊,明天可怎么伺候老爷呢?我可不像你,身轻骨子贱,糙得和臭男人一样!”
三九送了鸡汤馄饨出来,转身听到这,又见幺娘两眼噙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猜着幺娘和她姐姐关系并不好,再想到自己原来在夫家时见的那些妯娌事情,一下子就翻涌起同情心来。
三九将幺娘拉出来,软言温语安慰了一番,确定春娘的的确确不是个好相与的,便说道:“既然她是个刁钻狡猾的,又喜欢偷懒耍赖,明天解决了她那个丈夫,就让老爷打发她走吧。我也看出来了,你啊,虽然要强,却是个外强中干的傻子,遇到滚刀肉就没办法。我代你出头是名不正言不顺,你我都是签了身契的奴才,她是外面人家正经八百的娘子,是个平民。咱们还是请老爷出马吧,咱们老爷专克一切魑魅魍魉。”
幺娘委屈极了:“可是,老爷会不会觉得,是我多事啊?我好怕老爷讨厌我。万一老爷不喜欢我了,我,我还不如一头碰死了!”
三九道:“大约不会吧,老爷的心粗着呢,哪里会想那么多?老爷对你是真好,你不喜欢,觉得她不好,就如实说,老爷一定会帮你的。”
……
幺娘是被三九安抚住了,但是被李咎叫进门问话时,她也没敢说自己的真实想法。本质上她还是余家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为了不嫁给黄又八当人肉沙包,她已经用掉了一辈子的勇气。
李咎也确实是个糙汉,完全理解不了幺娘为什么如此为难。幺娘不说,他只当时小姑娘心事多,轻轻放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染织陈早早过来,先蹭了顿李园丰盛的早饭,然后一边喝着饭后甜品乳茶,一边和李咎深入剖析“怎样从特别凶残的家暴男手里救人性命”。
起初染织陈以为李咎只是因为幺娘才要帮忙,仔细一聊,才知道李咎打的主意是想让黄又八再也祸害不了女孩子。
染织陈又被惊到了:“旁人的性命,与你何干?救一个不够,还救恁多哪!叫我说,他们小夫妻的事,不必外人插手的。”
李咎道:“如果只是夫妻之间打打闹闹,我也懒得理,我又不是盐吃多了淡操心!但是,听闻他之前打死了两个媳妇,还有两个也差点没了性命。他特别爱挑那些十四五岁的女孩子下手不瞒说,我若不是之前隐居深山,只怕我也有了十来岁的女儿,倘若是我的女儿遇到这样的狗东西,我定打出他的心肝肺来!我就想,就当是为了下一个可能被打死的女孩子,就当是为了给我将来的女儿积德吧,也算是为民除害。”
染织陈道:“这样……我知道了。还好,他只是个木匠,没什么靠山,也没什么本事。这样的人好摆布……兄弟给我点儿钱,我得去打点几个人。第一要托人情去问问情况,他前头打死的两个媳妇怎么没人追究,按理追究起来,这也是绞监候的罪呢!第二当然要打点上下,好在追究刑名时别给人钻了空子求了情第三就是打点诉讼了,没有好讼师,成不了事,他如果有好讼师,他也能脱罪,是以咱们得给他前头两家帮帮忙……”
李咎听着不差什么,于是支取了一笔钱给他。
染织陈又道:“还有他那个媳妇,你若是准备救下来呢,最好是拿钱买断,要他的放妻书或者卖妻书。这些官样文章须得做到位,以防他狗急跳墙的敲诈勒索。拿钱买了放妻书,将来我还能讨回钱来。但若是不拿到这个东西,他找你的麻烦是理直气壮,你反要担心自己的名声了。”
李咎连忙点头,染织陈叫来自己的仆从,说:“就让他帮忙办着,他跟了我两年,是个灵巧孩子,嘴又狠,心眼儿也多,这种震吓人的小事叫他去最合适。”
李咎于是找来吴大郎,叫他跟着染织陈的学徒去办,自己则就着拿钱的话头往下说,与染织陈翻篇过去谈起生意上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