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最后还是没有从城阳口中掏出“李咎”的名字。
不过城阳也没什么机会和李咎通信了,回宫之后她的书信自然由內侍和内务司负责,张主簿就算再精明,也帮不上她的忙。
皇后将各处检查了一番,在女儿的书房看到了那个小鹌鹑似的善姐儿,她将善儿上下打量了十八遍,也没看出来她有什么过人之处,最后只能嗤一声,假装没看见了。
喜晴边点着数,边问公主:“主人到了金陵,接见各位命妇、小姐,要穿的礼服每个季度每个场合备着三套,只够一年之用,主人,剩下的是不是让京里做了送去?”
“在金陵做吧。”城阳晃了晃脚,足尖上是两只轻巧的攒珠八宝颤枝“蝴蝶落花”,随着她的晃动,珍珠、宝石、缎子光影明灭,“迫不及待想看看江南的手艺。你瞧,这落蝶儿多好看啊。都说京工和苏工差别甚大,我还是想瞧瞧金陵的。”
皇后没在这些小事上用心,她只听到了女儿真的准备在金陵住三年,顿时那个眼泪又汪汪地雾似的染上了双眼:“小没良心的,你还真要在外面住三年哪!当时你爹说做个样子就好,你偏说难堵天下悠悠之口,一定要去,我就料到你一定又要作妖,你还真要跑出去住三年,你知道你娘今年多少岁了吗你还跑!”
满屋里的宫人听见皇后急得连小时候在民间学的说话都飙了出来,各个忍不住别过头去憋笑。
城阳像小女孩儿一样抱住皇后的肩,笑道:“既然拿祖宗做了借口,当然还是亲自去的好,不然岂不是白眼狼?祖宗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呢。娘您今年年芳二八,女儿回来还能伺候您一个半甲子,这三年就当是我去给祖宗请罪,请祖宗们看在我年少无知的份儿上不要和我计较,继续保佑我们长命百岁,保佑大雍的江山万年永固。娘,您说好不好?”
皇后没好气地弹她的脑门儿,倒是没说不行。她和皇帝都希望女儿只走个过场就回来,然而里头涉及到祖宗的事,他们又不敢过于假了。
不信佛道不代表是唯物主义者,事实上九成人在祖宗、神灵、因果、轮回上都很迷信,不信宗教的他们遇庙烧香逢观送油,一点也不担心两家打架。就是放个大柳树在那里说这柳树成了精,照样会有一堆人去拜拜。
帝后二人就是非常典型的这种情况,没有信仰,但是该给祖宗们烧的香和纸钱,一样都不会少。
城阳抬出了祖宗,他们也总觉得祖先们睁着眼在看着他们,那阻挠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皇后气过了头,再看喜晴收拾的东西就觉得哪里都不顺眼,这里要换那里要换,就是已经备下的礼服,也被皇后嫌弃了一番,勒令重新找人做更时兴的来:“咱们京城的流行怎么会和江南的一样?不拿出点镇得住场面的东西,你们指望公主被南人嘲笑富贵且呆板么?往前数十年,看看当年的淑妃进宫时带的什么衣物,江南每年给陈妃的又是什么!即刻叫人去江南抄样子回来!”
当然是不可能去江南抄样子的,时间来不及,城阳撒娇卖傻,换来皇后勉强同意请淑妃帮忙掌一掌城阳的私人服装。
大礼服都是有制式的,纵然花样老气,只要细节到位了,照样没人挑得出错来。最重要的是私服啊,私服不好看什么都是白搭。闺女这一去是要和驸马和离的,行头必须得震慑住江南那帮人,否则什么话传不出来!公主的权势能让人们不敢当面说她,却管不住背后的窃窃私语。而城阳此行最怕的就是窃窃私语!
众人去给淑妃传话、重新检视衣料和针黹宫女又是一番忙碌。
皇后每次检查都会因为嫌弃大家准备得不周到引出这样的事,众人见怪不怪,谁还不是个疼爱女儿的亲娘了?
淑妃那里很快就回了话,说是今天到公主回宫前有事必应,今儿吃了晚膳就来看看。
众人方心里安定,皇后又在随行清单上发现了一个特殊点,点着上面的一个名字问:“刘善儿你准备也带着去么?”
城阳点点头:“我怕,把她留在京城,一个不注意,她就被爹娘或者哪个妹妹弟弟不小心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