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小小一个动作依旧没有逃过那位凶神恶煞大人的眼睛,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立刻往她背上招呼了一鞭子。
“花了脸的下贱东西,搞这些小动作干什么?”
她的泪水一下子涌到了眼眶底。
天呐,她仅仅就是手腕僵麻,偷偷地活动一下而已,那人不管那些暗地里想要逃跑的人,却天天拿着她出气!
最开始买下她的那位人牙子得了付姨娘的吩咐,把她卖给了最下等的那种妓馆。她趁着老鸨不注意,用茶壶里的开水烫花了自己的脸。她让妓馆做了一笔亏本买卖,老鸨自然不会让她快活,遣派龟奴们把她再次打得奄奄一息后,转手又卖给了来关内寻人手的大夏商人。
若是……若是她这辈子还有翻身之日,一定要把姓付的贱妾和她生的野种千刀万剐,给六小姐和自己复仇!
怀着这等微弱的念头,她走进了澜沧城门,走到了织布坊中。
负责押送的那人将她们统统赶到一间墙皮皴落的小屋里,然后锁上了房门。过了一会儿,有一位五大三粗的嬷嬷进来,身后带着两位浑身戾气的大汉,她碎碎叨叨的话语在蕙香耳旁回响着,大致就是说这里有什么什么样的规矩。
说完之后,那几位大汉就粗暴地撕开她们身后的草绳,带领着他们前往宿处。
蕙香由小屋出发,绕过一处庭院,在如水的月光下看到院门大开着,里面的人正在做法事。
其实说是做法事也不太得当,不过是将一副神仙画像挂在庭院正中,然后在香案旁放了一个蒲团,径自跪在上面自言自语罢了。
她轻瞟了一眼那幅画像,只觉得那位神仙出奇地好看,不像是大夏这边土生土长的粗旷画风,倒有些中原人写实工笔的意味。
不过画中神仙身穿通直长襦加百褶长裙,披着招摇的云肩,戴着艳丽的花冠,确确实实是大夏国贵族女子的模样。
真是奇怪。
只听在庭中做法事的那人口中振振有词:“财神娘娘保佑信徒今年财运亨通,财神娘娘保佑信徒今年财运亨通……”还伴着咚咚的响头声。
她突然想起来,刚才瞟了一眼还不够,她还没有看清那位“财神娘娘”的脸。
于是她冒着被打的风险,再次偷偷地顺着大开的院门向内里望去。
画中女子清眉俊目,眼瞳清透,唇角带笑,只一眼就让她陷了进去。
这张脸她熟悉……熟悉得很!
画中人曾经与她在小小的露华阁中度过了十一年光阴,后来却在新婚夜出走,至今未归,也没有任何音信。蕙香一度认为她确实是死在乱军中了。每每想到这个可能的事实,她就心如刀绞,恨不得也去陪伴她。
蕙香咬着下唇凝视着那幅画像,发觉画中女子与周隐还是有着细微的不同,譬如她的神情更加天真烂漫,笑容更加娇俏明丽。
而周隐无论何时何地,就算不笑的时候,眉间也会藏着忧虑与沉思。
这种神情,倒是与从小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唐六姑娘相同。
想此时,她的脑门处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愣在这里干什么!”
她迈动了脚步,却又忍不住再次转头回望。
庭院中用纸笔塑就的那名女子眉眼带笑,却被三层厚重的衣物所附,身形怔然,像是被锁在了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