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舅舅的事情，势必要反转。

前提依然不会变，他突然消失这么多年，了无音讯。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无法过得去的坎。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是无法洗刷掉的。至于失忆不失忆，那都是妄论。

婆婆外爷自然是不是这样想的。父母对子女的爱，是子女对父母爱的万千倍，不可能持平，也不能奢求持平。他们觉得，不管如何，不管这些年怎么难捱，只要他回来，回来了就行。

小舅年轻时和小舅妈是自由恋爱，谈了很多年。据说是小舅母先喜欢上小舅，苦苦追求，小舅最后被打动，两人终成伴侣。奈何，伴侣时间不长。

据小舅说，当然这又是一方之言，只是小舅说的，离事实多远，全凭想象。

小舅沉默了好久，继续开讲：“我们一起外地打工，头两年，我收入还是不错，慢慢的，收入越来越少，最后仅够维持基本生活需求，我和她争吵就开始在那个时候。起初一个月吵一次，发展到一周一次，一天一次，后来天天吵，动不动她就摔东西，砸东西，出租屋里的东西，基本换了一轮。作为一个男的，挣不到钱，自然比谁都心慌。挣钱有时真是一玄学。”

小舅对玄学还是比较有自己的见解。

“不是你想挣它就即刻来的。吵架逐渐升级，她说要离婚。我不同意，孩子那么小。没钱慢慢挣就是，她已经忍无可忍。必须离，即刻离。她说当年看上我，就是看上我挣钱的能力。是的，当年种植口蘑时，确实挣了一些钱。谁知道你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人，求钱挣不到。每天我都是在这样的辱骂声中过来的，当然夫妻间的问题，一个巴掌肯定拍不响，我也有责任。但是我绝不亏欠她，离婚时她带走我所有的存款，包括婚前我攒的。离婚后，我才发现自己还真就是股孤家寡人，一下失去的所有，目标啊，动力啊。”

说着说着，小舅低下了头，情绪差暴了。

林一飞上前扶着他的肩，“难受就不要在说，过去的就让她过去。你能回来就好。”是啊，旁人除了这样劝慰他，其他尽剩无能为力。

舅舅整理好情绪，决定不打算沉浸在过去里。

不谈过去，不往回看，谁都是英雄。

小舅换了种情绪，换了个人，对林一飞说：“一飞啊，记得你小时最喜欢吃肝腰合炒了，现在呢，还喜欢吗？”

一句肝腰合炒，林一飞小时候有关的记忆全部扯出来。那时，去婆婆家，小舅不管有多忙，都会为林一飞做这道菜。一般小孩其实不爱吃的，独独林一飞爱。食物是回忆最好的道具，味道是进入回忆最好的渠道。

“喜欢，依然很喜欢。”

“那今天留下吃饭，我去买菜。”

林一飞连连拒绝：“这样好麻烦，就将就吃吧，不去买。”

“一飞，你小时候可不这样，若哪次我不准备做这个菜，你都要在地上打滚的。”

余晖说：“想不到你是为了吃，要在地上打滚的人呀。”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在场的气氛，终于有点变化，人人都不在那么紧张。

猪肝切片，猪腰洗净，一定要剔掉中间白色的秽物，洗多几遍。

切成花刀，这是一个技术活，小舅用刀一流。花好后，用生粉，料酒拌勺，炒锅放油，用花椒粒炸香，倒入肝腰，翻炒几下，倒入豆瓣酱，炒匀。

放入泡姜，泡辣椒，生姜，蒜瓣，快速翻几下。加入少许酱油，葱段，鸡精调味起锅。

而且，这道菜，一定要在柴火锅里炒，才足味。

下锅十八铲，是小舅的秘方，少则不熟，多则过老。

主菜上桌，一家人围着吃，喜笑晏晏。这过去十几年不曾存在，像在昨日，又像直接从前日迈到今日。

回家的路上，余晖问林一飞：“你发现一个问题没？”

“什么问题？”

“我们待家这一年左右的时间，感觉经历人世几个春秋呢。以前上班时，只是为工作烦，为工作恼。这段时间的人生密度，前所未有啊。”

“后悔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