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破晓,窗外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沐小七醒来后,入眼是熟悉的床幔,枕边散发着她最喜欢的桃花香,这是她的房间,她从床上坐起,看到孤月清撑着头坐在圆凳上睡着了。 她慢慢地穿上鞋子,凝视着孤月清,昨晚不是让她冷静一下嘛,怎么又把她带回来了?正想着,忽然闻到一股很淡的臭味,这味道有点熟悉,沐小七嗅了嗅,凑近孤月清。 他忽然醒了,清冷的眸底一闪而过的愠怒,“你干什么?” 沐小七没有听出他声音的变化,说道:“我闻到一股臭味,有点像……。”她突然想到了,“是鹘毒。” 她懊悔的想给自己一巴掌,孤月清的鹘毒一直没有清干净,她早知道的,本想回到应天就去找大夫,却一直耽搁到现在。 鹘毒的毒发状是腐化,那么孤月清…… 她想撩起孤月清的袖子,被他挡下,“我没事,做你该干的事。”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沈云天留下的打狗棒法最后的心法口诀,没有它,打狗棒法练得再熟练,也无法发挥其最大的威力。 “我要看。”沐小七还是像昨晚一样倔强。 孤月清颦眉,冷冷地看着她,“看来你还是不够冷静。” “冷静有什么用啊,冷静可以让我知道真相吗?冷静可以让你的毒解了吗?”沐小七气呼呼的,“我可以暂时留在这里,但是你必须让我知道你的毒怎么样了,否则,你打断我的腿,也拦不下我。” 她紧抿着唇,倔强起来自己都害怕。 孤月清看了她一会儿,无奈地撩起袖口,露出胳膊上的脓泡,比前几天更多了,先是透明状,再渐渐地发黑,最后腐烂。 沐小七看到那片密麻地黑点,手紧紧扣进肉里,不管不顾地往外走。 “站住。”孤月清知道她要去干什么,撂下袖口,“鹘毒无解,不要做无用功。” “我不管。”沐小七继续往外走,“你拦不住我的。” 孤月清揉了揉太阳穴,一个闪身挡在门口,低垂着眼眸,“你也出不去。” “你给我滚开。”沐小七出手劈他脖颈,又攻他的腹部,皆被孤月清轻松挡下,她急得红了眼睛,掌中带了内力,疯了似地频频出招,她现在的武功不弱,逼得孤月清不得不使用内力,又猛地吐了一口黑血。 沐小七的手停在半空,看孤月清云淡风轻的用袖口拂去嘴角的黑血。 “好,我找。”她回身在房间里胡乱的翻,从床上翻到梳妆台,又到衣柜,再是木箱子……翻得乱七八糟,而她根本就没有用心找,只是宣泄般地把所有东西都抖出来,伺候她的丫头走进来帮她整理,被她赶跑了。 孤月清背靠着门口,眼里看着沐小七像无头苍蝇似的在房间里乱转,疲惫地闭上眼睛。 老管家匆匆从院外走进来,看到孤月清立在门口,微愣了一下,喊道:“小姐,郭将军在正堂等您。” 烦躁的声音传了出来,“不见,让他滚。” “郭将军说有要事……” “我去见他。”孤月清打断老管家的话,他正好也有事要郭文帮忙。 “这……您请……” 老管家引着孤月清至正堂,郭文早早就坐在那里等着了,先和孤月清打了招呼,继而问管家:“你家大小姐呢?” “小姐还有事,一会儿就过来。”说着,看了孤月清一眼,和丫头们一起退了下去。 孤月清端起茶啜了一口,问道:“被你抓住的黑衣人招了吗?” 郭文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容,说道:“死了,我今天来找你们就是为了这事。” “怎么死的?” “仵作验尸是中毒身亡,你不知道死得多恶心,全身腐烂,看的人三天吃不下去饭。”郭文想到那副场面就恶心的想吐。 孤月清漫不经心的放下茶,“鹘毒。” “鹘毒?什么鹘毒?”郭文从没听说过这种□□。 孤月清三言两语替他解惑,然后说道:“看来他们已经潜入应天府了。” “哼,只要他们敢来,就别想走出去,我这就派人封锁城门。”郭文眉毛翘起,说着就要动身,被孤月清拦下。 “郭将军,你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 “那你说怎么办?这些辽人到底想干什么?”眼下什么证据都没有,急得郭文在正堂来回转悠。 孤月清说道:“不管辽人想干什么,一定都对朝廷不利。他们想杀你,是你驻守太原对他们造成了威胁,所以你应该尽快赶回太原,多加防范。” “你的意思是辽人想再次进犯边境?” 孤月清没说话。 郭文又道:“这事要赶紧上报朝廷。”他变得有些激动,“我等了十年,终于可以替幽州一战一雪前耻了。” 身为将军,最不怕的就是上阵杀敌,十年前那一战,是烙印在无数士兵身上的耻辱。 孤月清敛下眼眸,“没有证据朝廷不会相信,此事我已经告诉了沐将军,他的意思也是让你回防太原。” 郭文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今天就动身。”他豪饮了一口茶,突然说道:“月长老似乎对辽人很了解?” 孤月清淡淡扫了他一眼,“不是我,是丐帮。” 十年前虽然惨败,但丐帮对抗辽的贡献,天下英雄有目共睹。 郭文爽朗大笑,冲孤月清拱了拱手。 他走之前,还想去见一面沐小七,孤月清和他同行,到达房间后,除了满室翻乱的物件,沐小七早就不见人影了。 郭文目瞪口呆,这是招贼了吗? 孤月清已经猜到沐小七去了哪里,眉头不禁皱起。 另一边,贝州桥下班御堂。 沐小七两脚踏进堂内,一股药香味扑鼻而来,年轻药童迎上来,“小姐,是看病还是抓药?” 她目光在几个看病把脉的大夫身上扫过,“我找班御医。”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着她。班御医,从宫里退下来后,就只授徒不看病,多少达官贵人,踏破门槛都请不出的老顽固,她,一个小丫头,凑什么乱子。 大家回过神来,各干各的。 小药童以为她不知道规矩,笑着解释:“我家师祖年岁已高,不再给人看病,小姐得的什么病,小的请张师傅给您瞧瞧?” “不用,我就找班御医。” 她抬步往内堂闯去,从里面走出一位年事稍高的大夫,挡住她,“这位小姐,你再硬闯我就报官了。” “你尽管去,牢房我熟。”她推开大夫,再度闯了进去。 大夫气坏了,招呼小药童,“快去找李大人,赶紧的。” 沐小七穿过内堂,推开两扇门,门后是一处幽雅的竹院,一条石子小路直通正厅,门口躺椅上,一个白胡子老头悠闲的看着医书,又长又密得胡须垂在脚边。 老头六旬有余,却依旧精神矍铄,看到闯进来的人,只是诧异了一下,随后懒洋洋的问道:“沐大小姐,有事?” “班老头,你还记得我啊。”沐小七扯了一丝笑,有点心虚。 班御医揶揄地看着她,“老夫不敢忘记。” 当初,沐小七烧了他的胡子,他心疼了好几个月,差点老泪纵横,对沐小七恨得牙根痒痒。 “嘿嘿,记得就好,我今儿来是请你救命的,我朋友中了鹘毒,你一定有办法救他吧?” 班御医哼了一声,长胡子颤了颤,“老夫已经不再救人了,你回去吧。” 沐小七两眼一亮,“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解毒?” “鹘毒无解,就算有解,老夫也不会因为你坏了规矩。” “狗屁规矩,今儿你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班御医不再理会她,继续看医书,摇脑袋。 沐小七眼里闪着亮光,大步走到躺椅前,班御医吓了一跳,“你个混丫头,你又想干什么?” 她没说话,只是一把抓住了班御医的长胡子,拽着往外走。 班御医下巴一痛,鞋都来不及穿就被拽走了,他跑进来的徒弟们看到眼前场景,差点吓晕了过去,这是谁,这可是连皇上都敬重的班御医,谁敢对他这么无礼啊。 “你……你个无礼小儿,快把师傅放了。” 沐小七才不理呢,拦一个踢一个,眼看就要拽出内堂,班御医憋红了脸,“别拽了,老夫跟你去就是了。” 造孽啊,沐将军到底生了个什么女儿啊。 “早这么爽快多好。”沐小七侧开身子,让他先走。 班御医穿上徒儿递来的鞋子,板起脸走出了内堂,端得是皇家御医的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