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二百年前,那金蝉子策杖孤征,自大唐神都出发。行至两界山,解救了孙悟空,收为大弟子在鹰愁涧得白龙马在高老庄收了猪八戒流沙河又收了沙僧。
四人携一马虔心励志、相互扶持。一路降妖除魔、步步劫难,终于到得灵山。那灵山如来佛祖感其志诚,授予真经,传入东土。
东土太宗皇帝更是欢喜不禁,在雁塔寺内,修建水陆大会,弘扬佛法。自此那中华大地佛教日兴、香火旺盛。唐僧四人亦因有功,各得正果。唐僧升为旃檀功德佛孙悟空升为“斗战胜佛”八戒为“净坛使者”沙僧为“金身罗汉”白龙马为“八部天龙马”。
初十年,悟空时常在雷音寺听讲经法,早将楞严经、华严经、阿弥陀经、无量寿经、地藏经、涅槃经、孔雀经、大般若经、金光明品经、虚空藏经等一众佛学经典研学究竟、烂熟于心。
后又效当年在天宫做齐天大圣时,广会群仙,遍游三界。幽冥地府、仙山古洞、天上人间尽皆云来雾去、好不逍遥。
如此,过了一百九十年。
直至十年前,有一日,悟空不知何处品仙酒,直喝得酩酊大醉。昏昏沉沉、摇摇摆摆来到万寿山五庄观,见有一古木,认得是当年人参果树,自言自语道:“昔日吃了两颗人参果,俺老孙还依稀记得人参果模样,待俺老孙变作果子耍耍,看是如何!”
说罢,便不分好歹地变成做一颗人参果,那人参果生得七窍玲珑、清晰可辨。五庄观中众人见无故多一颗熟果,却无一认得是悟空所变,急报知那五庄观之主镇元大仙知之。
镇元子慧眼识破,于是便令封了果园,教众弟子不得搅扰。又命清风明月二童仔细看护,自己又日日来看望一遍。其殷勤之心,实令众人动容。
那悟空变做人参果后,即入得定中。自此,世间便如白驹过隙,斗换星移,也不知多少光阴竟匆匆而过。
……
又一日,悟空在那无量定中神游太虚,忽至一处仙镜,那仙镜万里澄澈,空无一物,天地中只见一面冰镜横贯其间。
那冰镜又倒印着天空,就似有两面天空交错在一起,真真是一尘不染、万里玄清。冰镜之中又见一颗桃树,树上花枝烂漫,时有无数桃花纷纷扬扬、飘落而下。
悟空遥遥望去,见树下盘坐着一仙人,著一身白色道袍,面若童子、苍髯垂地,那身形却十分像是菩提老祖。悟空慌忙飞身而去,心下默喊“师傅、师傅”无数遍,至百步之远时,也不分好歹,眼含热泪,倒身下拜,一步步跪拜着向前,及至跟前时却发现那仙人并非菩提老祖。
悟空怅然若失,待欲转身离去,又见那仙人念念有词,口占一篇道:
“试问禅关,参求无数,往往到头虚老。磨砖作镜,积雪为粮,迷了多少年少?毛吞大海,芥纳须弥,金色头陀微笑。悟时十地三乘,凝滞了四生六道。”
……
悟空起身道:“敢问上仙,此为何处!”
那大仙微睁着眼,并不直视悟空,似自言自语道:“天地虽宽,心神可瞬时往返,方寸虽小,宇宙莫能困缚。明明神游所至,却来问什么西东!”
悟空见那大仙神神叨叨、不知所云,又问:“敢问上仙尊号?”
那大仙见悟空此问,并不答话,返倒又闭上双眼。
悟空见那大仙不答,便起了顽心,吹口仙气,将那满树的桃花吹落无数,缤纷而下洒在那大仙周围。
“你这等法力,好在我这里卖弄么?”
那大仙说罢,便轻手一拂,见那原来已经覆盖于地的落英,纷纷扬扬,尽皆飞起,就如时光倒流一般,又纷纷返转树枝。乍看之下,那漫天飞花,恰似千万只倦鸟归巢。不一时,那些花瓣又重新长满了一树,直如新开的一般。
“不敢不敢!与你耍耍罢了!”悟空道。
“我知道你,你会七十二般变化,有诸般腾挪,也称得上是神通广大!”
悟空见仙人如此说,便开口笑道:“若说我这变化,天上的不好说,论地上,俺老孙认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嘞!”
“此话倒也不假!想你当初在下界为妖时,凭这七十二般变化,满天神将都奈何不得你。”
那大仙接着道:“你即如此好卖弄,也有些真本事,我且问你,可敢与我比试比试么?”
悟空道:“怎的比试!”
大仙道:“我再问你,生与死,哪个容易?”
悟空道:“自然是生难、死易!常言道:木生千年,方可参天,一斧之下,化为枯朽。故而生者极难,死则极易也。”
大仙道:“即如此,我和你就以这“生死”为题,比试比试罢!”
悟空道:“如何比试!莫不是初次见面,即赌生死?”
大仙道:“不是你我之生死,乃是万物之生死。你灭一物,我让他活,我灭一物,你让他生!如何?”
悟空道:“即如此,请上仙出题。”
上仙指了指那桃树道:“此处别无它物,就以这桃树为题吧。既然是“生难死易”,你是晚辈,且让你先挑易的,你让此树死,我让此树生,如何?”
那大仙言罢,悟空即从耳中取出金箍棒,迎风晃一晃,握在手上,跳将过去,一阵乱棒,将那桃树从根到顶,尽皆打的稀烂。
而后又将身子摇一摇,变作七八丈高,伸开手,将那稀烂的枝枝叶叶拢作一团,放在掌心。
悟空那双掌似磨盘一般,将那些枝叶研磨成汁,洒落在那冰镜之上。而后将掌心摊开,见那掌心中的残渣已被碾成粉末,便又吹了一口仙气,将那粉末直吹得如狂风扬沙,纷纷扬扬,漫天飘转。
事毕,悟空心下思量:“俺老孙知那起死回生之术,只能使枯木回春,又能使死人还阳。这桃树被俺打得似这般形状,他纵有天大的本事,也莫想起死回生!若真有这等本事,想必也不过是些障眼法术,俺老孙有这火眼金睛,定能识破,等识破之后,看他有何话说!”
思毕,便摇摇身,变回本来模样,嬉笑着立在那大仙面前。
那大仙也不言语,坐在那冰镜之上,只将手轻轻一伸,摊开那略有些枯瘦的手掌。忽见那掌中生出一道风,那风旋转着将悟空吹落满地的粉沫尽数吸回那风眼里。
悟空定睛看时,见那风眼中无数粉尘开始凝结,从下而上,先树根,后树干,再树稍,渐渐长出一颗一尺有余的桃树。
不一时,那风停了,一颗完好的桃树立在那大仙手心。那大仙又将此树轻轻放在那冰镜之上,即见原本洒落在冰镜之上的树汁沿着冰面溯流而回,从根部直至树稍。
再一时,复见树叶重生,桃花重开,嫩绿如初、烂漫依旧。那大仙又吹了口仙气,那桃树即见风而长,直长到和起时一般大小。
那大仙对悟空道:“你且仔细,看看此树和先前可有二致么?”
不待悟空回言,大仙又道:“你这猴头,下手忒急了些,怕是已不认得此树原本模样了。”
那悟空依旧面有诡谲之笑,跳向前,将那桃花上摘下些花瓣,放在掌心看了看。忽见那猴子收敛起笑容,又伸手折下一段树枝,放在眼前看了又看,似乎仍旧瞧不出端倪。
行者急退后几步,以掌遮眼,只见那眼中似有一团火隐隐燃烧,原来悟空是用火眼金睛,将那树从上至下,反复验看了半晌。
行者心下思量:“当初西行取经之时路遇乌鸡国,那乌鸡国国王被妖道所害。因师傅起了菩提之心,要救那国王,他正欲去往阴曹地府索要魂迫之时,却又被八戒撺掇要就在阳间医治。没可奈何,只得一个筋斗云,上得兜率宫,从太上老君处求得一粒九转还魂丹,方才救活那国王。
想那太上老君是何等法力,方能练就这起死回生的九转还魂丹。然而此时,似这仙人却只在掌心弄一道风,吹口仙气就能让这粉状的桃花树起死回生?若不是障眼法,又是何术?俺老孙不信不信、决不信!”
那大仙道:“如何?你以为我这是障眼法么?”
悟空见那上仙相问,即道:“这是何等法术?如何没有破绽?”
上仙道:“又不是障眼法,如何有破绽?莫不是你这弼马温愿赌不服输?”
悟空见问,羞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那大仙又道:“可许我施展了么?”
见那悟空不言,大仙又道:“我若将此树尽皆灭了,你又不能起死回生,岂不可惜了此等好树。也罢,就用你折下的那一枝吧。”
那大仙说完,将悟空所折之桃枝拾起,握在手上,忽见那树枝燃起熊熊火焰,那火焰外围,却似有许多云气喷薄而出。
少许,悟空再看之时,见那桃树已经被烧的如焦炭一般。那大仙又朝那焦炭上吹了一口仙气,那焦炭即化作一缕缕轻烟,袅袅而起,浮盈于悟空眼前。不一时,轻烟散尽,悟空见那仙人掌中之物却是无痕无迹、无踪无影。
大仙道:“那猴子,该你了!”
悟空见此状,不如从何处下手,又实未学得此等法术。故急中生智,悄悄地拔下一根猴毛放在掌心,也在那掌中弄了一阵风。然后又朝那猴毛上吹了口仙气,那猴毛也似那大仙掌中的桃树般渐渐长长,变作一颗枝桠来。
悟空将那枝桠握在手上,细看之下,却是枝不同枝,叶不同叶,虽学得几分神似,实际却并不尽同。
行者勉强将那枝桠递与那仙人,仙人笑着接过,两指在树枝一端轻轻一捏,即见那树枝如泡影般破灭。那幻象破灭处,又见空中飘飘荡荡落下一根猴毛,那大仙将猴毛轻轻接在掌心递返悟空。
悟空见被识破,强赔笑脸道:“岂不闻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净揭人之短怎地?小家子气!小家子气!”
那大仙又拾起一小片花瓣,攥在掌心,面带慈笑道:“那猴子,看好了!”
说罢,见那大仙轻轻用力,拳头一攥,即见那掌心中传出一阵激波。那激波急速抚过悟空脸庞,直如凛烈朔风,扯得悟空根根猴毛紧贴着身子,几至被连根拔起。悟空回道再看之时,见那激波从二人身后向四面八方疾驰而去,连绵不绝,不知所终。
且说那大仙将一小片花瓣,攥在掌心,使了个神通,将那花瓣瞬时气化。而后,又将掌心缓缓摊开对悟空道:“起先那般费些心思,只为你看得仔细些,如方才这般才是真本事!”
悟空再看那大仙掌心时,见那掌中干干净净,已经是空空如也。
那大仙又问:“那猴子,知这等法术是何名目么?”
悟空道:“实不知,实不知!”118xiashu118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