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赵明珠就找上了门。 “皇妹在筹备建设学院的事儿,怎么没有跟我说一声?” 赵令月估摸着她也快为这件事来了,自然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皇姐最近不是忙着方天正的事情,我怕你分心,就没去打扰,更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是帮别人搭线。” 即便如此,也应该跟她说一声。 赵明珠问:“听说这私学是田惟精要建?” “就是田大学士想要建,我早年听过他的课,也算是有半个师徒名分,如今他想建私学,又没合适地儿,找上了我,我就把东郊一块荒地给他用了。” 赵令月避重就轻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 赵明珠听后,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也不知道是因为赵令月迂腐的性格,还是因为赵明珠笃定赵令月根本掀不起来风浪。总之,赵明珠对赵令月的话并没有产生怀疑。 “田惟精在士子当中的威望可是不能小觑,皇妹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最好能够让学院为我们所用。” “那是自然。”赵令月不想多谈学院的问题,话音一转,问道:“皇姐那边的事情忙的怎么样了?方天正的罪定下来没有?” 提及此,赵明珠面露喜色。 “已经处理好了,方天正被罢去官职,不再启用。老五那边原本是打算把他培养成工部侍郎的,这下傻眼了。” 赵令月又问:“那青岭的那个庶长兄呢?” “你说刘卓昀呀,由六品降为七品,罚俸三个月,还被陛下当众斥责可了。” 赵令月点了点头,给他点教训就好。这个刘大公子最近因为在工部顺风顺水,没少给刘青岭找麻烦。 赵明珠原本还想问一下赵令月对跟世家联姻的态度,可是又怕逼得紧适得其反,便耐着性子没有提。 “明日我生辰,晚上在王府摆宴,你一定要来。记得带着你那个小面首。” 赵令月皱眉:“我自己去就成,还带着他干嘛,他谁都不认识。” 赵明珠知道赵令月是怕春景在一群女君、公子跟前受委屈,便开口说道。 “你放心,明日什么人都有,没人会注意到他。你也该带他出去见见人,外面都传你宝贝他宝贝的不像样子,可别被陛下盯上。” 赵令月听闻此言,心里一寒。 自从被解禁,她就各种小动作不断,特别今日郑琅还上门拜访,也不知道这些小动作是否已经落入了陛下眼中。 陛下已经很久没有宣她入宫了,以前即便是她在圈禁也是十日不到就宣一次。甚至陛下赐入她府里的那三个男侍都一点动作都没有,这太诡异了。 联想到这些,赵令月心里直打颤。她怀疑陛下这是在故意纵容,纵容她对春景的喜爱,纵容春景成为她的软肋。 有了软肋之后,她就可以任人揉捏,毕竟她现在完全没有能力保护春景。 “皇姐放心,到时候我带他一起过去。” 送走赵明珠之后,赵令月把吕总管叫到了书房。 “那三个男侍最近在干什么?我怎么连个影儿都没看到?” 吕总管闻言,眼睛低垂:“奴才以为殿下不想见到他们,就一直让他们在别处伺候。殿下是想见他们吗?” 赵令月摇头:“不用。” 吕总管是女帝的人,他的一言一行肯定都是站在女帝的角度上考虑,但是,他也不是平白无故对女帝忠心的。 赵令月随手玩着桌子上绿萝的叶子。 “吕总管可曾听说,最近纪老郡公家的二儿子,正求着陛下把秋姑姑指给他当继室呢。” 吕总管眼皮一跳,立刻伏身在地。 “还请殿下能够帮忙,只要殿下肯帮忙,奴才以后一定会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为了秋娘的事,他这几日已经求过几乎所有能够帮助到他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他已经走投无路。 宫女和太监结对食的不在少数,女帝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纪老郡公家的公子想要秋娘,女帝就得重新考虑秋娘的用处,毕竟纪老郡公家的公子比一个太监更值得拉拢。 吕总管事八岁就进了宫,今年已经二十八了,整整在宫中待了二十年。他当然明白赵令月不会平白无故的提到这些的。 赵令月此时伸出援手,一定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利用价值。 而他为了秋娘,可以付出所有。 赵令月对于吕总管这样的识趣很满意。 “赴汤蹈火就太严重了,我也用不着你赴汤蹈火。你好好活着,总有一天,能够跟秋姑姑到一处的。我只希望经此一事,你能看清楚,谁才是你的主人。” “奴才的主人当然是殿下。” 吕总管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赵令月含笑把他扶起,问道:“那三个男侍是不是陛下让他们安分的?” 吕总管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就印证了赵令月的猜想。 女帝从来都不是母亲,她只是个帝王,所幸赵令月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回到寒月苑,床都已经铺好了,却没看到春景的身影。赵令月一问,原来是去洗澡了,寒月苑里有专门的浴室。 赵令月觉得无聊,便取了春景平日看的《左传》来读。 约莫过了一刻钟,春景回来了。 他走到赵令月跟前,一股青草香气扑面而来。 赵令月抬头,就见春景脚上踩着木屐,身上穿着雪白色质地轻柔的亵衣,因为刚刚沐浴出来,头发湿漉漉的。 他递给她一块棉布方巾。 “殿下帮我擦头发。” “你呀。”她无奈的叹息。 用她伺候简直是顺手拈来。 赵令月接过来方巾,起身,让他坐在她刚刚坐的那把椅子上。 因为刚刚沐浴过的缘故,他的皮肤都带着一层水汽,优美轮廓的耳朵也是粉嫩嫩的,看上去精致又秀气。 赵令月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念头,以后要是没有像她这样任着他的性子的人,他可怎么办呀? 春景单手靠在椅背上,有些慵懒。 “以后我把头发都交给殿下打理吧。”他可真是不客气。 赵令月扑哧笑出声:“那你可要好好表现。” “不应该是殿下该好好表现吗?” 春景忽然转过头,赵令月没防备,头发被狠狠的扯了一下。 “你别乱动。”她顺手不轻不重的敲了他一下:“我不是一直都在好好的表现?” 前两天还利用他呢,并没有表现的很好,然而,春景也不会说这些扫兴的话。他现在只想静静地享受来自殿下的服务。 又擦了好大半天,才把头发擦的半干不湿,赵令月又找来梳子,给他把头发梳顺。 “再晾一会儿就好了。” 春景便把双手撑在椅背上,笑眯眯的看着她。 投桃报李的说道:“下次殿下洗头发,我也帮殿下擦头发。” 赵令月扑哧笑出声:“我可不敢劳烦咱们尊贵的春公子。” “可以劳烦的。” 赵令月轻笑,她喜欢春景这样带着小小矜贵的说话,总感觉这样的他才是最本真的他。 “明天我跟荣华长帝姬有约,要去一趟宫里,晚上回来,你可能需要陪我去一趟容亲王府上,去参加容亲王的生日宴。” 春景听了微微皱眉,赵令月从来都不带他出去应酬的。 “好。” 赵令月其实还是担心会遇到哪个不长眼的没事找事,她其实比春景自己都害怕让他面对这种局面。 “你要是不想去,可以拒绝。” “没事,总归要面对,早一点更好。”他也不希望赵令月一直都把他圈在后院不见人。 赵令月还是想着提前把其中利害关系说清楚,以防他多想。 “我这次带你去,可能需要装作并不很在乎你的样子。因为陛下那边已经盯上你,我害怕她发现我把你看的太重,回头会拿你威胁我。” 春景问:“所以殿下把我看的很重吗?” 赵令月叹了口气:“你说呢?” 如果不是看得很重,她也犯不着这样安排。她现在太弱小,根本就没办法保护他,这样的认知很伤人,让她面露愁绪。 春景握住赵令月的手,笑着安慰她:“不要担心,没事的。” 第二天,赵令月一大早就去了礼部,把一些琐碎的事情处理了一下,就赶紧进了宫。有荣华长帝姬在,她再求太上皇事情也方便些。 赵令月到甘泉宫的时候,荣华长帝姬已经到了。 荣华长帝姬自从合离回到京城已有七年,这七年间,她主动来见太上皇的次数并不多。大约是真的被伤了心吧,一直表现的疼爱自己的母亲,为了维护皇权,拆算她跟情郎,还把她嫁给一个不良于行的人。 有些成长就是一瞬间的。 太上皇和荣华长帝姬坐在院中的石桌跟前。太上皇乐呵呵的跟荣华长帝姬说着话,荣华长帝姬只是疏离的听着。 两人见赵令月进来,都松了口气。 “小月儿快来坐,我和你姨母正好说到你呢。” 赵令月笑着坐下:“说我什么坏话呢?” 太上皇笑道:“说你一眨眼都十八了,到了成亲的年纪。我这两天听人说你娘看上了夏国的凉王,想给你们赐婚。可有此事?” 赵令月扫了一眼荣华长帝姬,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面孔。 “我也是刚听说,这不巴巴的跑来您老人家这儿嘛。皇祖母您得帮帮我,我可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我还想留在京城给您老人家尽孝呢。” “都是捕风捉影的,没听说你娘有这样的打算。”太上皇回答的很含糊。 赵令月继续委屈的说道:“皇祖母也说了是捕风捉影,肯定是有这个影儿,才传出来这样的话。” 太上皇这片刻的含糊,却惹怒了荣华长帝姬,只见她冷笑一声。 “十八年前,帝母说我是为皇族牺牲,到我这里就永远终结了和亲这件事。没想到十八年后,还是得和亲,我皇家的女儿真是不值钱。” 太上皇皱眉呵斥:“荣华,别在小辈面前使性子。” “我能使什么性子?我的性子十八年前就使完了。帝母如果还念着点母女情分,对我稍微有点愧疚,就别再让我们皇族的女儿去和亲。帝母看看我,难道想让所有不争权不夺位的女儿都变成我这样?反倒是晋王兄,连谋朝篡位的大罪都犯了,还不是在平平安安的守着皇陵,连爵位都没消,帝母的心还想偏成什么样?” 荣华长帝姬的一番话让太上皇哑口无言。 一时间气氛十分诡异。 安安静静,谁都没说一句话。 太上皇想的自己做这些还不是为了子女和睦。荣华长帝姬想的是自己这么多年所嫁非人的糟心。赵令月却是吓得噤声,她害怕荣华长帝姬这一番话会激怒太上皇。 最终,还是太上皇先一步表了态。 “只要有我在一天,小月儿就不会嫁到夏国去。” 赵令月松了口气:“谢谢皇祖母,谢谢皇姨母。” 因为太上皇留饭,荣华长帝姬和赵令月一起在宫中用了午饭。 赵令月晚上还需要参加赵明珠的生日宴,就提前走了一步,荣华长帝姬见她走,也跟着告退。两人一起出的宫门。 “我帮你不是因为你是我侄女,你应该知道吧?”荣华长帝姬望着灰蒙蒙的天,叹了口气:“春景那孩子不容易,你好好对他。” 赵令月自然连声应是。 “今日之事多谢皇姨母,他日侄女必会报答皇姨母今日的恩情。” 荣华长帝姬倒是不在意恩情不恩情的,不过赵令月这般知道感恩却让她觉得有些温度,不像是皇室中人。 “太上皇说赵舜臣要来京为她贺寿,就这几天到京城。” 赵令月一愣,赵舜臣要来京城?在夏国使团即将来访的节骨眼上? 那春景知不知道赵舜臣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