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领命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复命。 “怎么说?走了么” 菩提点头,“走了。” 我凉凉一笑,“呵呵,听说我不会为难浣花便走了。” 菩提想了想,“他还是叫我带句话,说他不知道殿下有伤,今后会谢罪的。” “谁要他谢罪。”我并不领情。 菩提端了白粥过来,“殿下,吃些东西吧。” 我屏息,闻着粥散发的药味,“我的肉粥呢?” 菩提一脸明摆着那还用说的表情。 我痛心疾首,“行止他和我置气?” 菩提喂了我一勺,“殿下乖乖吃了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向公子楚求情。” 我张嘴吃下寡淡的白粥,觉得我在这凤鸣宫里的地位真的不是一般的低。 我百无聊赖的吃光了一碗药粥,嘴里没味的说:“菩提,不给我吃好点,盐你都不舍得放吗?” 菩提收拾碗箸,“搁了的啊,也不能搁太多不是。” 宝橘上来给我递清茶漱口,我不忘叮嘱她,“宝橘,你千万不要学你菩提姐姐,一定要记着,我的话比谁的话都重要。” 宝橘抿嘴偷笑,“殿下,菩提姐姐也是为着您好。” 发觉宝橘无疑已经被菩提深深的洗脑成功,我大感翻身无望,倒头栽在床榻上睡觉。 这样又过了一日一夜,我开始有点忐忑不安。行止并没有来见我,这要是以前我总能趁他来看望我的机会想尽办法让他消气,可是他连机会都不给我了,这就闹大了。 “行止他没在凤凰台吗?”我耐不住问菩提。 菩提眼也不抬收拾屋子,“怎么会呢。公子楚一直在天一阁里。不过听说他最近去尚药局次数比以往多了很多。” “他生病了?”我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菩提看着天花板,叹口气道:“唉,整日这么劳心费神的,自己身体本来也不是多么健壮,怎么不会累生病呢?气也气出病来了。” 我留神观察菩提的表情,也不知道她话里有几分真假,还是故意要我内疚的? “他气什么气,我又不是自己想受伤的。要怪得怪苏白墨啊。”我憋了一口气嘴硬道。 菩提看我一眼,似乎在感叹我很不懂事。 我别过脸去,等她走了便起身来原地打转。 等我把自己转晕了我也还是没想到办法,只好躺在床上去继续想。想啊想的睡不着觉,这个时候办法突然就有了。 我披衣起身,掀开红绡帐子赤足踩在地砖上。推开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柔白的月光,和着稀疏的花影还有殿前站立的侍卫。 “嘘。”在侍卫发现我的瞬间我出声制止了他们的下一步动作,偷眼看了看菩提的房间,点了两个侍卫护送我便往八千卷去。 八千卷是我藏书的地方,也是我的书房,就在凤鸣宫我的寝殿东侧。千卷自然是指我的书很多,也同时暗含了“缱绻”的音。 行止在凤凰台有他自己独立的院落,但是他更多的时候宿在八千卷的配殿天一阁内。一是他喜欢看书,这样取用方便,二是为了就近照顾我。 《易经注》有云,“天一生水”,这天一阁本就有压制八千卷的意思,避免起火灾。现在这么看来,还有一点我被行止压制的味道在里头。 我一边后知后觉的想着,一边已经走到了天一阁门前。 暮春的夜里还是凉如水,我跺了跺足,抬手推了推门,果然直接开了。 房内只点了一盏灯,我站了一会儿适应黑暗,然后凭着记忆绕过一折屏风摸索着慢慢来到内室。窗户没有关完,借着月光我看见了行止的卧榻,依稀能辨认侧卧在上的一个身影。 “行止。”我低低的唤了一声。 我等了等,没等来动静,刚要往前走两步,却忽然听到行止不冷不淡的说:“殿下怎么来了?” 我的心凉了半截,比我的脚还凉,有点不安又彷徨,“行止,我不喜欢你叫我殿下。” 行止在床榻上没有动,好像是朝着墙壁背对着我说,“只要殿下喜欢,什么事都可以,是吗?” 我委屈极了,知道他在埋怨我任性,连忙走到他身前,软软央告道:“行止,你别这样,你说这些是为了让我伤心吗?那我告诉你,你的目的达到了,我现在很伤心很难过。你不要不理我。” 我的手放在行止身上,感觉到他僵硬了一下,却还是头也没回的说:“殿下请回吧。” 我低着头看了看自己冻得快发青的脚,声音都有点颤抖了,“你当真要我这样赤足走回去吗?” 行止闻言倏然翻身,一眼扫到我未着丝履的双足,带着薄薄的怒意,“胡闹!” 我被他一把抱起放到榻上,冰凉的足用锦被包裹起来。行止穿着白色的中衣宛如披着月光,他的青丝垂了下来从我的膝上擦过,有些痒痒的。他一言不发的隔着锦被握住我的足在怀中暖着,我也小心的不开口怕惹他撵我走。 脚底开始回暖,我动了动,行止开口道:“乱动什么?” 我弱弱的说:“行止,你上来吧,这样坐着冷。” 行止不吭声,但是却照着我说的话做了,躺到了我身旁。我强行忍住嘴角的笑意,张臂环住他的腰,把头靠了过去。 行止摸了摸我的手,好看的眉拢在一起,“怎么还这么凉?” 我不答他的话,只拿头去磨蹭他,“行止你不要不理我。” 黑暗中,行止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缱绻,我当真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行止甚是无力的叹息。 我抬手揽住他的脖子,趴在他怀里,隔着丝衣能够感受到他熨帖的体温。 我抬起头,月光的清辉印在行止俊美的脸庞上,我腾出一只手抚平他的眉心。 行止轻轻的捉住我的手,顺势一带,我便枕在了他的手臂上,而他侧卧着俯首看着我。漠漠夜色里,不知道他想看清什么。 “行止……”我出声唤他。 “不要说话。”行止低下头来,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了我的额头。 我弯眸浅笑,“行止,你不生气了好吗?” 行止的唇压在了我的唇上,堵住了我还要说的话。我也开始回应他,他在我的耳边喃喃低语了什么,我次日醒来却全然记不真切了。 通透的晨光充盈着天一阁清雅的室内,沉香架子上两盆无霜花抽出了新的花茎,素白的三折纸屏风上是行止书写的行草,笔法潇洒俊逸。 菩提和宝橘带着人捧了我的衣服绕过屏风过来伺候我盥洗更衣。 她们一人一边执着广袖的流云妃色罗袍,我一边将手臂递了进去又换另一边,“行止呢?” 宝橘屈膝回道:“公子楚一早去了尚药局。” “又去尚药局?”我疑惑,摆摆手让她们下去,只留下菩提。 菩提拿过佩绶在我腰侧系好,抿唇笑着调侃我,“殿下怎么夜里睡觉还会自己换地方?” 我大言不惭道:“兴许是梦游吧。” “人家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放在殿下身上那还真是对了,不过殿下你到底还刚旧伤复发呢,还是……呃,收敛一下吧?” 菩提越说越小声,脸上飞起了可疑的红霞。 我领悟到了她的意思,拍拍她,不禁望天喟叹,“菩提,原来我在你心中这么的不知节制。你觉得就算我要乱来,行止会做这么禽兽的事情吗?” 菩提想了想,“那倒也是。” “这句话你不用附和会否更好啊?”我很不爽的挑眉。 回我的寝殿用过早膳,我让菩提把铜雀樽搬了出来擦拭。 “殿下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一出?”菩提是个勤快好问的宫女。 “我想在把它送走之前再多看它一眼。” “殿下出宫又欠了小侯爷银子吧。”菩提拿绢布沾了沾水耐心的擦拭铜雀樽的纹路,知我甚深的说。 我沉痛点头,“伯贤就是一个做奸商的料。” 菩提笑道:“是小侯爷知道他自己跟殿下打小的交情您赖不掉,他其实缺什么呢?无非喜欢与殿下玩笑罢了。” “我真希望这只是个玩笑,可是他每次冲我要东西都是下手快准狠,都不带眨眼的。”我下意识的捂住心口,“我决定以后还是别让他进屋来,就在院子里摆茶接待吧。他若是看上了门口那两棵海棠树扛回去便扛回去了。” 这边我看菩提收拾得差不多了,唤了宝橘进来磨墨铺纸,提笔给伯贤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大意无非是让它保管好铜雀樽说不定哪日我就赢回来了云云。 我搁笔,将信封好递给宝橘,然后含泪让她带人与铜雀樽一起送去侯府。等到处理完这些,我起身,“菩提,去天牢。” 还有一个人需要我处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