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尝尝吗?”宝橘雀跃着说。 我垂眸笑笑,伸手拈起一枚新月糕喂到她嘴边,“张嘴,啊…” 宝橘看了看菩提的眼色后张嘴吃了,边嚼边满脸幸福的笑容。 “真有这么好吃” 我看着也有了食欲,正要自己吃一个,菩提站过来,手指冲着自己笑眯眯的说:“殿下,这边,还有我。” 我笑着说:“你跳过。” 菩提嘟嘴不满。 我笑着捏起桃花糕送到嘴里,咀嚼了一番以后面上神情慢慢变了。 “殿下,怎么样?不好吃吗?”菩提好奇的问。 我拿起一个塞到她嘴里,“你自己吃吃看。” 菩提咬住,然后双手接着啃了一大口,点头道:“好吃,好甜。香喷喷的。” 我慢慢吃着,看着她复述,“好甜?” 菩提弯着眼睛点头。 我将食盒盖上,笑着推了推,“你们拿去吃吧。” 菩提睁大了眼,“为什么?这不是殿下您爱吃的吗?” 我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呃,现下突然不怎么爱吃了。” 菩提不疑有他,道:“殿下就是好东西吃太多了。连这么好吃的都腻烦了。” 我呵呵笑着,余光瞥到了凤光殿的茗春。 我收敛起笑意,摆摆手,宝橘捧着食盒退下,菩提也退到一旁。 “什么事?” 我淡淡的问,其实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陛下召见殿下。请殿下随婢子走一趟。”茗春恭敬行礼后答。 我毫无意外,点头,“走吧。” 我吩咐菩提,“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去告诉行止,我想找一本志怪的书,书里面提到了一种叫林檎的东西,让他帮我找找看。” 这样子无非是拖住他,免得他知道我的去向平白的担心罢了。 菩提去说最有信服力。而菩提也能很快领悟我的意思,领命去了。 凤光殿前四季繁花不断,春时广植芍药,而且比伯贤府上的品种更加名贵,伯贤垂涎许久,但是碍于我母上的威严也不敢来讨要。 芍药花色泽艳丽又不失雍容大气,却也没有牡丹那种过分的华贵,母上觉得很符合她自己低调高贵有内涵的形象。我不是很想附和她这个想法。 进入凤光殿内,我看着上位刚退朝下来正单手支着头假寐的母上,深呼了一口气,笑着行礼,“儿臣给母上请安。” 母上的眼帘动了动,慢慢睁开,额前凤坠摇曳,一双威仪自生的丹凤眼看着我。她轻轻的摆了摆衣袖,茗春便会意带着宫女们退下。 偌大的大殿内只剩下我们两个。 母上坐起来,唇角一勾,眉眼一挑,淡笑道: “糖豆儿,你好大的胆子。” 我端肃的跪坐着,郑重道:“儿臣不敢。” 母上哼了一声,“不敢,你都敢从孤这里直接把人一声不吭的带走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抬起头来,“身为一国储君,如果连保护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还谈何威严。母上先将儿臣凤凰台的人带走在先,儿臣也是情急之举。” 母上按着面前长案,直视着我,“如若孤带走的是凤凰台其他人,你也会去请动你父君吗?” 我舔了舔唇,“母上既然知道行止并非别人,又何必为难儿臣。” 母上怒极反笑,“好,你倒是越来越伶俐了。孤问你,你是哪国的储君?” “越国。” “行止是哪国的质子?” “楚国。” 母上微微抬起下巴,神情倨傲,“楚国如今国力尚在我国之下,便是国君诸咎那小儿来求与你国婚都还要看孤与满朝文武答不答应,何况他区区一介质子?孤便要让他明白,他与你身份地位的差别,你越跟他亲近,孤越是要罚他。” 我蹙眉,手放在膝盖上紧紧的扣着裙面,不置一词。 母上看着我,放软了语气,“糖豆儿,你从小再怎么荒诞不经调皮捣蛋,孤何曾约束过你?唯有这件事,孤决计寸步不让。孤给过你时间给过你机会与他分割清楚,你却一直迟迟未见改观,你是要孤当真旧事重演吗?” 母上语气平和,但是背后的狠厉却丝毫未减,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也知道母上杀伐果决说到做到,我指尖颤抖,深深稽首,“儿臣知罪,定当谨记母上教诲。” 我在母上的注视下退出凤光殿,走到宫苑之中。园林美景依旧,看在我眼中却没有一丝兴致。风吹过,我才觉得后背发凉,原来不知何时已经生了汗。 我阖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呼吸,慢慢走回凤鸣宫。 菩提担心的在宫门口翘首等我,看到我的身影后她挽着裙子跑过来,睁大了眼睛端详我的神色,“殿下?殿下没有和陛下起冲突吧?” 我冲她笑笑,点点头,却并不想开口说话。 “殿下,苏白墨苏大人求见。” 我懒懒摆手,“不见。” 菩提听了只有一瞬的犹豫,然后又说: “是。殿下,公子楚在八千卷找了很久,估计一会儿就要过来了。” “嗯。” 我慢慢踩上玉阶,踏上最后一节之后转身回望。凤凰台地势最高,朱栏华栋,重宫复室,满眼辉煌,更能见到招隐山一抹青黛绵延天边。 “菩提,很久没在凤凰台设宴了,今晚将他们召集出来赏月吧。” 菩提没有应声,躬身行礼,“公子楚。” 我侧首,见到行止手中拿着一卷书简从容走来,风吹起他的衣衫广袖,飘飘然仿佛卷起了漫漫云烟。 我对他笑笑,“我不喝酒的,只是赏月。” 行止微微一笑,伸手想将我被风吹乱的额发抚开,“夜里风大,记得多穿点,不要太晚睡。” 我轻轻一避,他的手在空中稍稍停顿,然后不动声色的收回,我笑着对他点头,“好。你好啰嗦,我都知道啦。” 行止点头,递了书简给我,“你说的林檎我倒是读到过,却不是在志怪的书里,而是在闽岭的地方县志里。” 我接过来,展开,胡乱敷衍的看了一看,合起来,“兴许是我记错了,我进去看看是不是,你去忙吧。” 说完我便转身,并不敢去看行止的神色如何。其实我不看也知道,他的情绪从来都好好的掩饰在深深的眼眸中,轻易不外露,他若不想表露,便无人能够看得出。这是行止温柔又倔强的一面。 我走进寝宫,将书简摊在长案上,手指放在一条一条的竹简上,什么也没有看进去。 在我小时候听太傅讲史,对于那些开国治世的故事听得不甚有兴趣。太傅为了博取我的关注,时不时也讲些逸事增添他的人气,我对“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的故事尤其有印象,便说“若得世间美男子,本宫当筑凤凰台以纳之”。 一言既出惊呆太傅,当下捂着我的嘴给我塞了一块桂花板栗糕叫我不要说了,不然会留下一个昏君的名号。 我问太傅,“怎么我来做就是昏君,汉武便是美谈?”太傅摸了摸长长的美髯,“其实这个故事的结局也并不是美谈,你今后便知。” 我的惊世之言传遍王宫,我母上听了却哈哈大笑,反正她早就看不起老旧的东宫,便一口气给我起高台,重建了包括凤鸣宫,八千卷在内的城中城,顺着我的意思便叫做凤凰台。 荒诞有荒诞的好处,我因自小便荒诞,大家初初还有些惊讶我的言行后来便见怪不怪了,以致于后来真的阴差阳错的聚集了一些男子在凤凰台也只是多了一些不羁的传闻,于我却并没有多的影响,唯有苏相见我一次感叹一次罢了。 因为我的一句话,菩提带着宝橘安排和布置忙活了一下午,等到晚上月上高台,四周都点上了璀璨华美的四角宫灯,红色的流苏坠着美玉在夜里映着流光溢彩。 我因养伤数月,凤凰台已经清寂了不少,这次设宴,平素喜欢请病假的也基本很赏脸的出场了。 平时若是无召他们是轻易见不到我的,这种权利凤凰台只有三个人有,一个是行止,一个呢国事在身出差去了,剩下一个来去如风,萍踪浪迹的近来也不在。 明月高悬,众人按席坐了,因为久没见我,趁着这个机会都一一来向我敬酒。菩提和宝橘在侧,一人拿着一个酒壶,只有其中一个有酒另一个是白水。 他们来了,我给他们倒酒,自己喝的是水。其实我现在喝酒跟喝水也并没有什么分别,只是菩提这个眼线在此,我是胡来不得。 我的席位旁边不知是谁插着满满一束琼花,月色照映下皎洁无暇,我微笑道:“这时候哪里来的琼花?” 菩提躬身道:“是公子晏折来的。” 我“哦”了一声,看向晏书山,他坐得离我不远不近,我举杯,“晏卿是从何得来的?本宫以为全都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