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诗总是容易记岔,这是我记忆力里面的一大缺漏。 菩提“噗嗤”一声,我不管她,自斟自饮。 “殿下虽然已经没有大碍,酒禁也解了……” “知道知道,不会贪杯的。”我不耐烦的摆手,腕子转动,晃动着杯中美酒,香冽的味道幽幽散开。 她们两个出去留了我清静,我饮了一半将酒杯放下又出起神来。 下午的时候蓝翎与我的对话重新浮现在脑海。 当他在说出行止的名字之前,我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打算,但是等他真的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心绪波动,语意也变得决绝起来,“这个宫中,所有人都可以不懂行止对我的意义,唯独你不可以。阿翎,你知道的。” 蓝翎的眼里落入一些萦绕的情绪,重重点头,“我知道。” 我拂袖背对他,“那你接下来还有什么要说的?” “殿下,我曾同你共闯陛下的水牢救出行止,从那天起我就誓死同殿下站在同一边,不管你要做的事是好是坏……不,你从来都不会做什么真的不好的事。殿下虽然顽劣,但是待人却极为真诚。虽然总爱开着玩笑做恶作剧,但是却掩盖不了一颗炽热的心。行止是殿下以命相护的人,我又怎会不知?” 蓝翎慢慢的说着,我渐渐的放松紧张的情绪,转过身去,有些歉疚的抓了他的手,“阿翎,我刚才语气太重了,对不起。并不是说我盲目的相信行止,是出自信任。还有你,我对你也是一样的!若有人来说你的不是,我也决计不会听信的。” 蓝翎微笑着点头,拍拍我的手背以示宽慰,“殿下,行止一直在您身边,以他的才智无双,岂会用得上刺杀这种手段,若他要害你,哪里还等得到今天?但是这次我追查到的线索是,这群刺客在无意间用了楚国的语言交谈……” “刺客来自楚国?” “还有,我的人追到了他们的秘密藏匿的地点,在一处城郊的院落中。那里极其普通,除了他们最后白天再探访的时候发现了几株罕见的花,他们带来给我,我虽然不太识得花,却认得无霜花。” 我目光颤动,依旧按捺住情绪道:“那又如何?就算越国不适宜栽种无霜花而行止偏偏有这个本事……” 蓝翎继续分析道:“没错,来自楚国,善植无霜花,所有的证据都似乎在默默指向行止,但是那又如何?这背后的含义虽然曲折,但是还是有迹可循,那便是有人故意要让我们把矛头对准行止。” 我震惊过后又松了一口气,“你是说有人想要掩盖自己的行迹?” 蓝翎点头,“这便是我必须要向殿下禀告的原因。非但没有暴露自己,并且还知晓一些细节用来误导我们,这些刺客并非是真的要行刺殿下,他们同让殿下受伤的刺客是同一批还是替他们搅浑水的帮手都不得而知。形势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的多,而且敌人必定埋伏在不远的地方。” 我心思急转,一时头有点痛。“阿翎,我的头不够用了。” 蓝翎轻叹,“殿下,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这些阴谋诡计的东西,是我为难你了。” 我摇头,“这个事很重要,你第一时间告诉我是对的。接下来你继续安插人手调查,虽然有很多疑点是他们故意要我们找到的,但是百密必有一疏,一定能有更多有价值的东西。他们非但向我动手,还想牵涉行止,计在攻心,太过可恶!” 我不喜欢算计人,但也最恨别人算计我,搞搞刺杀就算了,还玩阴招牵连我身边的人,他奶奶的。气死我了! “阿翎,消息切莫走漏,万一让母上知道,她绝对是宁可信其有,行止就危险了。” 我思绪收回,腿在水面上拍打着水花,没有什么意义的重复着这个动作,好像这样可以停止恼人的思索。 玩累了,我又趴到池边,就着酒杯又饮了一口,索性闭目养神,半睡半醒。不知过了多久,我乍然睁开眼睛。我感受到了落在我后背上的视线,这是一种女人的直觉。 水花响动,我回身看着站在池子上的人。 池子里飘满了各色的蔷薇花瓣,芬芳满池同时也遮住了水下赤/裸的旖旎风光,我非常平静的将手撑着脸颊,慵懒的眨了眨眼睛,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浣花?你是怎么进来的?” 浣花视线并无畏惧也没有丝毫的窘迫,似乎只在一瞬的怔然后转为平静,无辜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我只是告诉侍卫,殿下招我承宠,他们便信了。” 我干咳,被他骇得不轻。 他只穿了一身玉色的单衣,领口松松的露出一片玉肌还有一点锁骨,头发也随意的束起,拿一根金钗固定住。那金钗还有点眼熟,好像是我送给他的那一枝。他的脸庞在灯笼下显得更加立体,唇色鲜妍,眼波如水,弱质如柳的身板,配合我传闻中猛于虎的形象,的确很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你怕是太胆大妄为了吧?”这话一般是我从别人那里听的比较多,自己说起来也格外顺口。 浣花坐到池沿边,脚伸进温泉中,姿态随意,“殿下要怎么罚我吗?” 我怎么觉着他这话充满了邀请和挑逗的意味?他那满眼的期待和邀约是怎么回事啊? “不必了。这池子不大不小刚刚好够我一人享用,你若是喜欢下次我特许你来泡一泡,今儿个你便退下吧。” 浣花有些诧异,“殿下,是让我走?” 我看他似乎很受打击的模样,有点摸不准他的心思,“怎么,你很想留下?” 浣花端详着我,似乎在揣摩我话语和表情,一会儿后释然笑道:“殿下,你真的很不一样。” 我静候分解的看着他。 浣花手掬起一捧水,花瓣和水一起清凌凌的从他两手间流下来。他仿佛忘了我的存在还有我们之间未尽的对白,沉浸在这个动作里不言不语。 “那个,喂,我可不喜欢被吊胃口。”我出声抗议,连本来要赶他走都忘了。 浣花侧首笑了,一双漆黑的眼睛像夜空一般美得惊心动魄,红润的嘴唇点在茉莉花瓣一般的皮肤上,让人看的久了会有一种想亲上去的欲望。罪过罪过,我在心里默念。 “殿下为什么留我在凤凰台呢?” “是你说想要留的啊。” “那我现在想留在这里呢?为何又不可?我什么都不会做。殿下是怕我吗?”浣花幽幽的说。 “我怕你?”我把“你”这个字说的很重,奇怪的反问。 这个,他是没有搞清楚我可不是那种娇娇柔柔的弱女子,见到个男的撞见自己洗澡就要尖叫昏厥了。 “我只不过偶尔也想一个人待着,你恰好很不巧的碰到了这个偶尔。” 浣花抬手,拔掉头上的金钗,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披散下来,宛如上好的丝缎垂在他身后。 “这个金钗是殿下送我的,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的礼物。” “怎么会?” 以他的容色,还有以往的经历,应该是有很多人排队送礼的吧? “殿下在想什么呢?是在想我的过往?我自然有别的达官贵人送我东西,但是那些有的是赏赐,有的是酬劳,有的是诱惑,有的是声色犬马的排场,有的是骄奢淫逸的虚荣……唯有这支金钗,我收下的时候满心震惊,当我明白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送给我的人已经远去。所以,我想来到她的身边,我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如我所想。” 浣花的嗓音很轻柔,像一阵风就能吹走的羽毛,在静谧的玉泉殿内荡漾。 迎上我有些困惑的眼神,浣花露出了一个粲然的笑容,“就是这样,殿下,谢谢你没有让我失望。” 浣花双脚落入水中,衣衫浸湿后沿着他的身躯优美的线条贴在身上,他的头发像昙花一样绽放在水面。 他缓缓向我靠近,没多久便来到我身边,修长的手臂轻轻抬起,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了我的脸颊边上。我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我第一次收到真心。殿下,你看我的眼神里没有欲望的颜色,没有居高临下的霸道,既没有怜悯,也没有轻视。还有此刻,你看我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戒备,平和的让我有些无措了。” “是吗?浣花你还太小了,如果你遇到早几年的我,我老早就把你丢出去了。”我淡然笑道。 浣花秀眉轻锁,神色倔强,“我不小了。我自幼就没有享受过小孩的待遇,我生下来就已经长大了。殿下,在你眼里,我不是娈童,更不是男宠,根本连男人都不算,是吗?” 我笑道:“不啊,你是美少年啊。我救你也是有原因的,我就是见不得长得好看的人受欺负啊。你看,我也是有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