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的时候,远嫁到齐国的佳期翁主给娘家送来了丰厚的年礼,她的夫婿世子绍礼也十分看重这次的回访,特意安排了丞相之子也是其个人的好友夏侯蝉专程大老远跑南都来,乌泱泱一队人马不亦乐乎的呆到快过年都没走,誓要将越国吃穷的感觉。 对方带来了齐国君主的手信,还代表了世子的亲近之意,我方当然也派出了可以与之实力匹敌的对象那便是小侯爷伯贤出马。论道理呢他是佳期翁主的弟弟,又是皇亲国戚,理应如此。 夏侯蝉是北国的才子,少好学沉静,尤专礼易,仁孝温恭,是不少世家争着抢着要嫁闺女过去的人选。 伯贤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简要的概括的说:“也就是个齐国苏白墨,是这个意思不是?” 伯贤深以为我的语言能力有很高的提升,但还是想了想不甘心的加以解释道:“其实还是有点传说过了头,毕竟,从相貌上看来,他还是比不上老苏的。” 我善良的替对方分辨道:“传闻中也并没有开头第一句话就说他面若冠玉,貌美如花啊。不过小时候就这么爱学习,不爱蹦跶,是十分不利于长高的,也不适合培养出一个有趣讨喜的性格来,多半与我们不是一个路数,你近来陪他到处走访怕是无聊。” 伯贤懒洋洋的歪倒在熏笼上,“这话差了,我也原以为此人只在正经东西上见解颇深,却不知道他于风花雪月也颇有研究,相谈起来倒是不嫌闷的。” 我剥了一个在炭炉边烤红了的橘子,“哦?这么看来,他是苏卿加小侯爷。一个正经,一个不正经,都齐全了。竟有这样子的妙人?” 菩提上糕点的时候偷偷瞄了我一眼,我懂她的意思拿起板栗糕摇摇手道:“你放心好了,我是看脸的。” 伯贤不无遗憾的说:“妙归妙,不过天妒英才,他似有些娘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身体孱弱,这不,因为犯了旧疾说要在驿馆休息两天我才有空来找你,我觉得那驿馆再好能比得上我侯府的条件?于是把他留在我这里住下了。” “啧啧啧,”我一边吃一边跟着伯贤表示了一下遗憾之情,“原来是个病秧子。人无完人,这话不会错。” “你不要觉得我没发现你连续吃了好几块了,你不嫌自己咳嗽刚好是不是?吃那么甜!” 伯贤非常敏锐的指出,我塞了一个糕点在他嘴里作为收买,赔笑哄道:“我都全好了,这里还吃着橘子呢,没事儿。嘘,嘘,你小声点,一会儿菩提知道给你吃的全进了我的肚子可就有我好受的了。” “菩提跟着你也真是不容易。” “我也过得不容易啊。”我十分的无辜。 正说着话,棣棠神采飞扬的来了,宝橘通传的声音刚落就见到一道珠光宝气的身影落在我身边的座位上。 “姐姐,伯贤哥,你们聚也不叫我。”棣棠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雪白的毛在脸周围裹了一圈,边说话边有随身侍女替她脱去狐裘抱着退到一边。 她里面穿着鹅黄色的襦裙,白羊羔毛的比甲,十指丹蔻透着小女人的妩媚。棣棠是畏寒怕冷的,这么穿得圆滚滚的倒也讨喜,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的眼睛里都亮着光。 我笑道:“不是就要到你的选夫宴了?你怎会得闲来我这里呢?” 棣棠俏脸一红,“姐姐又打趣人家。从月初陛下张罗了这事这都到月末了,有完没完啊。” 伯贤一阵恶寒,“棣棠你怎么转了个性?这么娇羞不像你啊。” 我拍拍伯贤,“你还自诩为万花丛中过呢,不知道女孩子本都是有一颗娇羞的内心,平时再怎么彪悍的女子,遇到婚姻大事都要变成软妹子的。” 棣棠挨着我,头靠在我肩上,“就是,伯贤哥今后最好不要娶新娘子,到时候看我要不要去笑话你,说不定念去扇诗的时候,大脑空白声音发抖呢。” 伯贤面上神情一变,转瞬又无谓的一笑,手伸向桌上的越水瓷缠枝莲的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汤,神情疏懒的转着腕子道:“等那一天还早着呢。” 我闻言板正了身子对棣棠道:“你看,你越过了伯贤和我的顺序去,先就有了着落,该罚。” 棣棠捧着脸傻笑了一阵,然后说:“哎,小侯爷是南都的万人迷,只是他看不上挑花了眼而已,可不是我故意越了顺序。姐姐你是一国储君,嫁娶是大事,我也拿不得主意,不过我听说齐国有名的贵公子夏侯蝉在伯贤哥府上,姐姐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也是个缘分?” 我笑道:“你还真会点鸳鸯谱。哎,不过咱们嫁一个佳期翁主过去,讨一个丞相儿子过来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算盘。” 伯贤哑然失笑道:“你若真有这个盘算,我给你们制造机会?” “我没说一定是我啊?你看我们小侯爷遍寻南都无倾心之人,会不会是找错了方向。你们这么谈的来,或许他就是你命中注定的人!” 伯贤乜斜着眼看着我,“糖豆儿,你怎么不去说书呢?编,继续编?” 我和棣棠已经笑得前俯后仰,这样子捉弄伯贤显然十分有意思,倒是打发了少许冬日里的寂寞。 不过有时候越发热闹,在人散以后就显得越发空虚。凤鸣宫在这个时候就真的显得有些大了。 伯贤和棣棠刚走,我站在玉阶上目送他们,然后捧着手抄看雪。 沿廊下一溜的冰柱,晶莹剔透,寒气逼人。我哈了口气,虽然鼻子冻得通红也没有挪动脚步。 凤凰台地势最高,俯瞰整个越王宫也不在话下,连绵横亘的冰雪王城像一幅静谧的画卷,冷寂神秘。 宫门处人影一闪,我看着那个人踏雪而来,青衣楚楚,天地间只此一人似地苍凉,等他近了,我便熟门熟路的伸手,“拿来吧。” 苏白墨果然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给我。 信封很厚,上面封着皇家的蜡印,是专门在王室之间传递消息的密卫的印鉴。母上最近得了这些信都让苏白墨拿给我,足见对他的信赖。 也是,若不是信赖和拉拢,母上断不会暗中属意棣棠许给他了。虽然明面上号召了三公九卿的优秀子弟只要尚未婚配的都来赴宴,其实这花落谁家是我们大家心知肚明的。 “天冷,你要进去坐一坐喝一杯热茶吗?”虽然之前一段时间我们相处得不是那么愉快,不过现在也是要成为我妹夫了,我还是可以得体的招待他一下。 苏白墨眸中神色犹豫,最后道:“臣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年末事杂。” “哦,你只管去忙,没事,不用解释。”我理所当然的知道他自然是要拒绝的,已经习惯得毫无挫败感,“慢走不送。” 苏白墨看了看我,慢慢道:“殿下身体因为服了性子寒的药需要保养,还是进屋去吧,贪看了雪景风邪入体,恐对调养不宜。” 我极其听话的点头,“好的好的,知道知道。” 等到苏白墨走远,菩提在我身边道:“苏大人虽然不解风情的时候多,但是现在觉得他学会关心人了呢。” 我摸摸下巴,“你不觉得他一直都是小老头做派吗?跟他爷爷完全没代沟的。” 菩提给我递了手炉揣在怀里,笑盈盈道:“还记得殿下以前老爱跟苏大人作对,现在居然能相安无事心平气和的说上一会儿话,真的是让人感动呢。” “你确定是我爱和他作对?明明是他看不惯我啊?” “殿下请客观的看待过去无知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