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人, 建安潘知府送来了邸报。”
罗玑正在拨弄红泥小炉里的银霜炭,把煮着山泉水的紫茶壶放在小炉,擦了擦手, 接过了下人送来的邸报。
罗玑看着这信, 依稀记得先前建安府也送过一份邸报,似乎也是有关于郧河县的, 他让下人去把次的邸报取来,对比起来一看, 还真是这位林鹤。
林鹤的在前半生的日子乏味可陈,就是每日里翰林院和林府来回,自从儿子得罪了汪贵妃的弟弟之后, 日子陡然一变, 不过这变化可不是变好, 而是变得糟糕。儿子的双腿被敲断, 连他也从翰林院离开, 贬谪到落魄的郧河县。
这郧河县本来就是穷困之地,原本想来林鹤也折腾不出来什么事,万万没想到能够在决堤之前就疏散了百姓, 避免了百姓的伤亡,现在居然能够得到潘曾毅这么高的评价。
罗玑一目十行看着这份邸报,处处都可以看得出来潘曾毅对林鹤的赞赏。
坐在罗玑对面的也是一位年轻人, 他注意到罗玑的拿着邸报笑了。
罗玑想到林鹤也算是与眼前人有些关系, 把手中的邸报递给了对面人, “文新,你看看这封邸报。”
字为文新的年轻人接过了邸报,这邸报里通篇看下来,是建安知府对辖内郧河县林县令的高度褒奖。
邸报的内容是对林鹤为官半年时间所做事情详尽分类叙述:
其一为官中正, 郧河县积累的沉案都翻阅了出来,改判了本应当秋后问斩的一个大案,卷宗附在后面;郧河县里百姓对林鹤的评价很高,在任期间这半年断的大小案件,足有以前三年的案件之多,百姓对他断案的本事信服,人称是林青天。
其二是性情坚韧,行事有主见,一己之力避免了可能会死伤无数的桐花村决堤事件,还有七夕花灯节的拐子案,这两个案件也让郧河这几年都无需建安府特地关照,郧河县里的周家散几十万两的银子到修筑河堤还有石拱桥,翔安县的李家也花了几万两银子,把官路还有官亭给修筑了。
看到了这里,沈誉看着周家出的银子,嘴角微微翘起。
林鹤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做了一件好事,那好事回馈到他的身,这种事情总是让人心情舒畅的,尤其是这件是牵扯到了周家,无意之中也算是把汪贵妃那一脉的钱袋子给捅漏了。
心情舒畅的沈誉继续往下看去,林鹤为官廉洁,有周家和李家出钱修河堤修路,县衙所用银子每一分出处都写得是清清楚楚,每日张贴在县衙外。
最后很清楚地写了林鹤最新写得一份邸报,面的数据经过潘曾毅的走访,确定是千真万确不含一丝虚假,甚至连医馆的脉案都让人抄下了,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够抄录整理完毕。林鹤在整个郧河县澜江边,还有内湖边洒下的药方有灭蚊功效,而蚊虫灭掉之后,能够大幅降低死亡人数。
沈誉原本是靠在黄花梨椅背,看到了这里,咦了一声,脸色变了,身子也立了起来。
后面的部分其实罗玑没有看完,没想到这位素来笑嘻嘻没有正形的学生,竟是这样的反应,“怎么了?”
沈誉一直看完以后,才开口说道:“罗大人,前面的那些话是对林鹤本人锦添花的荣誉,后面的东西,可以若是在整个大齐推行开,这可能救了不少的人命。”
关于灭蚊的药方是在后面单独写下的,潘曾毅觉得这一件事很难把它单独归入哪个门类,对林鹤本人而言,或者是在郧河范围里,只能说是一件小事,甚至比不决堤那件事严重,但是这件事若是放在整个大齐而言,可以说是经世济民的大事了。
罗玑看完了之后,也是深深一叹,“我会把邸报呈给内阁。”
林鹤的政绩足以他往挪挪位置,可以去建安府做个从六品的同知。但是罗玑想着提到林鹤在郧河的规划,他也想知道要是多给林鹤一些时间,郧河能够做成什么模样。
想到了翔安县,罗玑准备的邸报之中多写几句,这翔安县与郧河交接,两县合并倒也可行。
无论是翔安县还是郧河县,每年都是缴纳公粮三万以下,这种三等下县,县令一职是从七品,若是两县合并,缴纳公粮就可以化为中县,品级自然而然就成了正七品。两县合并之后,若是缴纳公粮能够升到十万,就是从六品的官员。
目前大齐的官员冗杂,内阁一直有做“大县”(把人口少的两个相近县合并成一个)的想法,把目前一些下县进行合并成为中县或者是县,罗玑觉得,郧河和翔安的合并,是十有八·九的事。
那林鹤在京都里做了十多年的翰林,并无官名,现在贬谪当了县令,竟然还有如此际遇,罗玑在心中想着,若是那些经过了科考的年轻后生,也应当学林鹤,潜心做事,从小处着手,也会有前景。
沈誉看着罗玑的表情,就知道恩师的打算,红泥小炉的水已经沸了,发出了汩汩的声响来,沈誉拎着小水壶,冲泡茶叶,让那蜷曲的茶叶在沸水下舒展开,根根挺立。
沈誉是沈家的嫡出子弟,沈家在大齐可以说是赫赫有名的书香门第,沈誉的祖父曾为先帝之师,先帝也因为敬重这位师父,所以在世时候,把沈家女定为太子妃,等到太子继位成了皇帝,沈家女也成了皇后。
太后还在世时候,圣行事还不像是现在这般,太后去世之后,身就改了作风,一味偏宠屠户之女汪氏,力排众议把汪氏立为贵妃。如果不是太后懿旨,只怕当今圣也不愿立四皇子为太子。
原本沈家还不会这么早站位,两个皇子年龄还小,给两位皇子教习的几位大臣显然都觉得四皇子无论文武都是远胜于三皇子的,有太后懿旨在,文臣武将也都是偏向太子,四皇子继位似乎是铁板钉钉的事。
但是元安公主与驸马祁赟之和离的事,给沈家人敲响了警钟。
元安公主就算是与当今圣并无血脉联系,毕竟曾是太后宠爱,也是公主之尊,她被祁赟之这般欺辱,还被祁赟之的妾室设计弄丢了女儿,只因为祁赟之走了汪贵妃的路子,竟然能够让圣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只是罚了几个月的俸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