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我不怕欠你的 “…… 祈盼的雪花 还堆砌在你的窗前, 思念的雨滴 又来敲打我的无眠。 今天的你我 怎样重复过去的故事, 这一张旧船票 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 在一条僻静的小道上,沉湎在内心世界中的苗笛象个醉汉一样,脚步蹒跚地独自徘徊着。好像在这里等待他心中一个迟迟不见的恋人,在难耐的寂寞中一边用随心所欲自己胡乱编造的词句吟唱着风糜一时的歌曲《涛声依旧》,打发自己心中难释的失落。 他的歌,就象唱机上的一张划坏了的唱片那样,到了最后一句便反来复去地重复个没完没了,绕不开,停不下。 不过,反复中他在客船二字的曲调上做了别出心裁的变化。当他用不断颤抖着的尖声尖气的高音把客船二字的余音越推越高后,在接下来的重复中便会用不断下沉的憨声憨气的低音让客船二字越沉越低。这种旋律上自作主张别开生面一高一低的变化,和他歇斯底里的怪诞腔调让他完全不觉得反复吟唱的单调和枯燥。 天黑后,田喜九晃晃悠悠地进了家门,一进屋就冲燕红柳喊道“你偷我的钱了?” 燕红柳“你有钱?钱在哪儿?我咋不知道?” 田喜九“少装糊涂,我的钱少了三百。除了你还能有谁动。” 燕红柳“你哪儿来的钱,又上外边借钱了?” 田喜九“怎么的,不行吗?” 燕红柳“又借钱干什么?” 田喜九“喝酒,办亊。” 燕红柳“又是老一套。让你给木匠送的工钱你给送到哪里去了?” 田喜九“买烟了。” 燕红柳“你谁的钱都敢借。方可欣买楼要用钱,你赶紧想办法还吧。” 田喜九“不用你管。” 燕红柳“没人稀得管你,你今个推明个,明个推后个。人家好心好意地帮你忙,你却这样对待人家,不丧良心吗?跟你过,真丢不起这个人。明天赶紧上法院,别腾了。” 田喜九“我也过夠了,你天天有人请,晚上半夜三更不回来,还过个什么劲儿。” 燕红柳“就不回来。不爱回来,不想回来,在妈家。” 田喜九“你能斫我也会斫,看谁能折腾过谁。要跟我离婚,想的挺美,没门。离婚我就给你毁容,让你见不得人,别想再出去臭美。把大皮条方可欣也剁了,还有你妈,也别想得好。” 燕红柳“我妈咋的了?” 田喜九“咋的你知道,多暂都不用好眼睛瞅我。” 燕红柳“你自己找的。” “别吵了行不行?烦死人了。”田甜大叫道“钱让我拿去用了。” 燕红柳“你拿去了?你拿钱干什么去了?” 田甜点头“跟朋友一起上市里散散心。” 燕红柳“好啊!你也敢乱花钱了,不知道咱们家没钱吗?都花了?” “一个子儿没剩。”田甜举起手中的BB机。 燕红柳“你买的?现在谁还用这东西,这钱不都白扔了吗。小鳖羔子,明个我再给你三百,你去潇洒吧。花完了就别想再回这个家了。” 田甜“不能光行你们出去散心,不行我散心。” “小孩伢子,你散什么心?”田喜九大声咆哮起来,抓起笤帚就打“我叫你散心。” “你们整天吵,让我在家,想憋屈死我呀?”田甜躲在妈妈的身后叫道。 笤帚打飞了,田喜九又掄起拳头。燕红柳死死地护住孩子,拳头雨点般落到燕红柳的头上。 “别吵了!”田家的房门在外边被敲得咣咣响。 “谁?干什么?想找死呀”田喜九冲着门外大骂道“我告诉你,少管闲事,你再在这里搗乱,我就把你们一勺烩,一块收拾了。” 苗笛在门外转身离去,绕到田家楼后,站在地上朝二楼田家窗里望,只能看到棚顶上的日光灯管。 苗笛走进田家后面那栋楼,向上爬,站到与田家楼层一个水平的楼梯间窗口向田家望去,看到燕红柳一个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田家拉上窗帘,苗笛垂头丧气地离开那里。 王正正站在婚礼大厅的窗前,在窗外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中寻找燕红柳的身影。 听见有人叫他,回过头去,看见方可欣走过来。 “看见燕姐了吗?”方可欣问道。 王正正“没有。” 方可欣“她说今天来呀。怎么这阵子还没影啊?” 王正正“不知道。” 典礼开始了,还是不见燕红柳。王正正的心一直放不下,知道她来不了肯定是有事了,却不知道是什么事。看不见燕红柳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想见到她。他们相见的时间不算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为了不妨碍她的家事,他常常会督促她早点回家。可是,一旦见不到,渴望与焦虑便会引起他阵阵的忧伤,甚至让他陷进痛苦之中。他没听清礼仪小姐唱的什么歌,也没有看见一对新人的模样。 王正正回到家中。 方华“燕子来电话了。” 王正正“多暂?” 方华“你刚走不一会儿。” 王正正“什么事?” 方华“想让你给她捎几个礼钱。” 王正正“她怎么不去?” 方华“眼睛让丈夫碓疯瘊了。” 窗帘半掩,昏暗的卧室。听见敲门声,燕红柳下地推开门让王正正进来。又急忙回到床上侧身坐下,不让王正正看到她又青又肿的右眼。 王正正“田喜九呢?” 燕红柳“昨天晚上就领孩子走了。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说不过了。” 王正正“真不过就上法院呀?” 燕红柳“他才不去呢。” 王正正“还有没有点尊严了?” 燕红柳“他才不管什么尊严不尊严。王老师,你在北京的时候,他又有亊了。被查出用款不当。检察院在科里查他,不倒赃就不让回家。他出来找人,碰上方可欣。方可欣现回家取钱帮他把这个坑平了。那阵子,外面欠田喜九工程款给了点煤底子,寻思等煤发出去,钱回来就把钱还给方可欣。可是,等黄瓜架上去了,磨回来一台破车。” 王正正“屋漏偏逢连阴雨。” 燕红柳“王老师,你手里有钱吗?我想把方可欣的钱还给她。她不好意思要。可是,除了欠你的,别人谁我都不想欠他们的。” 王正正“得多少?” 燕红柳“五千。” 王正正“这么多钱,他都干什么用了?” 燕红柳“都填活女人了。” 王正正“这样的窟窿有多少钱能填满?捅什么样的窟窿,你都能替他堵。有你这样的好妻子,他怎么能舍得离呀!” 燕红柳“他坑苦了我,我知道你会生气。” 王正正“这不等于纵容他吗?要离婚就不应该再管他的亊了。” 燕红柳“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张嘴。” 王正正看到燕红柳直筋鼻子,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不幸的婚姻已经让燕红柳吃尽了苦头。王正正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不再吱声。不能再难为她了。 燕红柳“王老师,你回去吧。一会儿他就能回来,你走吧。” 王正正本想只给燕红柳凑一半的钱,剩下的那一半想让田喜九自己去想办法,不想让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又溜过去,一点责任都不担。可是,他也知道这样做最后受煎熬的还是燕红柳。所以,又把剩下的那一半钱也湊齐了,给她送去。 燕红柳“钱向别人借也能借着,可是,我不愿意向他们张嘴。过去,为了丈夫也求过别人,求完就请他们吃饭。不想欠他们的人情。你我就不请了,请你也不会去,我心里有你。你帮我,没有私心,我不怕欠你的。欠你的,我的心里没有压力。” 王正正“才几个钱的事,别总把它挂在心上。” 燕红柳“你才挣几个钱。可是,你的这几个钱最有分量,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总能解我的燃眉之急。让我不再上火,不再郁闷。现在,你小徒弟的钱一时还不上,要是躭误他用钱怎么办?” 王正正“这个亊我处理,你就别管了。” 看到燕红柳的眉宇又舒展开了,王正正的心里也同样感到欣慰。 王正正前脚刚走,苗笛后脚就里倒歪斜地进了屋“田书记在家吗?我要问问他还想不想过了。” 燕红柳一看就知道他喝多了,忙说“你喝酒了,今天你先回家去休息,等哪天再来吧。” 苗笛“我来会会他,把他的拳头剁了。省得他老想动拳头……” 燕红柳“田喜九没在家。” 苗笛“那我就等等他。看看到底谁的拳头硬。” 燕红柳急忙过来拦他“好兄弟,别胡闹,赶紧回去吧。姐姐求你了。” 苗笛“让我进屋。” “滚!你这个酒鬼、大坏蛋。”田甜拿起笤帚跑过来就打。 苗笛“嘿嘿,小伙子,到你家来了,客气点。我身上没灰,不用你给拍打。” 苗笛扒拉开母子,还是跌跌撞撞地闯进客厅。 他没注意到脚下的茶几,绊了一跤。一下子跌到沙发上,趴在那里就再也没起来,没了气似的。母子又拉又拽,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接着便打起鼾来。 燕红柳对田甜说“你快跑,上俱乐部去找王爷,让他赶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