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着穿过了两个红绿灯,我的局促快要满溢出来之际,李岩漫不经心开口道:“你哪个大学毕业的?”
陷身在路虎宽大而软绵的座椅里,我再透过斑驳光线瞥见李岩的从容自如,我有些意气阑珊:“我没读大学。”
噢了声,李岩语速放慢:“为什么?”
我还没想到该如何回答这个看似简单却牵扯千丝万缕的问题,李岩又补了句:“我就随口问问,你不想答可以不答。”
或者我该承认,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儿,我比普通姑娘又不太一样的地方是,我从小到大是有些缺爱而敏感的,这种原生境况几乎成就了我大部分的性格。我害怕被人否定的同时,只要是有人对我稍微好那么一丢丢,我就真能头脑发热给掏心掏肺。
而我更愿意确信,李岩这次所谓的顺路,不过是他为了更好装逼衍生出来的说辞,他是看天色晚了,就送送我吧。
心一舒展出柔软,我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我坦言自若说:“高考我自我感觉考不太好,然后学费又太贵我读不起,我就出来了。”
眉头忽然皱得很深,李岩亮得像繁星般的双眸此刻暗涩得像是黑黝黝的池水,他气息急促了些:“你没考好的意思是发挥失常,还是高考前你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这场失利?”
因着他这番话,我忽然被记忆极速拽回那个让我惊惶与领略人性丑陋与残酷的夏天,我需要用手顶着太阳穴才能让自己稳居在此地不要再陷入那一片黑暗中无法自拔,我再开口声音已经发涩:“没考好就是没考好,没什么好说的。”
神情有些许怪异,李岩静默许久才说:“好,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见气氛变得莫名尴尬,我很想打破这种僵局,可是自诩能说会道的我此时此刻却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似的,愣是一个字也无法吐出来。
到最后,又是李岩开口:“你高中毕业就出来自己做手工包?”
我摇头:“没呢,刚开始我是在宝安西乡一个皮具工厂上班,当时我有个老乡是设计部那边的,我当时挺感兴趣,他也舍得教我,后面他离开工厂时向厂里推荐我到设计部,我干没多久工厂业绩不好,老板动歪心思想要制假售假,他给的那丁点钱激不起我提头去努力干的冲动,我就辞职自己干了。”
关注点倒是清奇,李岩冷不防问:“你那个老乡,男的?”
嗯了声,我说:“对的。”
行吧,我也不知我这个回答是不是太简短了点,总之我再一次把天聊死了。
沉默着,李岩按照我的指向将车停在路边,他车身挺高,我几番周折磕碰才下了车,我探头向他:“李先生,多谢你。”
李岩利索点燃一支烟:“好。”
像我这么个时常大大咧咧得没个正形的人,这会儿车玻璃窗里竟是映出我拘谨的浅笑:“那我走了。”
吐出一连串烟雾来,李岩那张脉络分明的脸被笼罩成一片模糊,他似笑非笑:“你确定你不需要邀请我到家里喝杯咖啡?”
我根本接不住他抛来的梗:“你可拉倒,我那别说咖啡,连矿泉水都不带多一瓶的,你去喝个锤子还差不多。”
眉宇间有淡淡皱褶,李岩斜了我一眼:“衣服不用还我了,你可以留着穿或者扔掉。”
他迅速摇上车窗,开走了。
看着他渐渐远去融入夜色里面的车身,我用手搓了搓自己的眼角,我忽然像个智障那样笑了。
把那套衣服反复搓洗挂到雨飘不着的地方,我忙活完一切琐事再次难以入眠,都已经是凌晨三点,我大脑还在各种活跃轮番播放着我与他交集着的每一个画面。
等我再合拢眼睛没一阵,天已大亮,我只能顶着一身困乏爬起来,开始折腾着准备样品。
李岩给出的那个地址是在蔡屋围的万通大厦,那边离草埔不算是太远,我眼看天有放晴的迹象,为了省那来回四块钱的公交费我咬咬牙踩了自行车出去。
好说歹说的把车停在旁边小店门口,我扛着一麻袋的包包去乘坐电梯时,又是那么要巧不巧的碰到了李岩。
穿着西裤衬衣的他分外挺拔,他微微均了一缕目光到我身上,他没吱声,只管皱眉。
我肯定是被鬼迷住了心窍,从前我再在任何人前落魄狼狈,我都会有无数毒鸡汤能给我洗脑,可此刻我无地自容,我暗自懊恼好端端我有毛病骑什么车出来搞得自己汗流浃背,我才扼着嗓子干巴巴的:“李先生,早。”
将目光挪向他处,李岩散淡口吻:“好。”
有些自讨无趣,还有些无力感架空了我,电梯门一开我就埋头钻了进去,后面还是李岩按的楼层数字。
一同从八楼出来,还不等我主动与前台攀谈,李岩已先一步说:“小刘,张总到公司了没?”
被称作小刘的姑娘毕恭毕敬:“回李总,张总五分钟前已到办公室。”欧欧电子书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