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国主唯一的嫡子,那被西域众国称为“西域第一美男”的夜何,身长八尺,高鼻深目,最与众不同令人惊异的是,他一头银灰色长发,瞳仁里带着幽微的紫色,长身玉立,恍如谪仙。 今日他特意换了晋国的宽袍广袖前来觐见,一身端雅贵气又多了几许异域神秘。见之忘俗,过目不忘。 他礼毕抬起头来,站在这气势恢弘的异国大殿之上,如明珠般璀璨耀眼,夺去了整个无极殿的辉光。 朝上众臣无不心下暗叹,夜郎弹丸之国,竟有如此容貌殊异俊美之人。怪不得皇帝愿派太医院一半之力去帮夜郎国主治理瘟疫,治好了夜郎国瘟疫却金银土地一概不要,反而派人送了千车金银珠宝,只为求娶这个被夜郎国主视为国宝的皇子。 云止愣怔地看着眼前的美人,忽而自惭形秽,不免灰心丧气。 前有姑母家“大晋第一美男”的江暮霭姿容出众,被选在了司马凌的身边,得了恩宠;如今又有这样美貌异常的“西域第一美男”被她求娶而来…..听说表妹为了迎接他,还征召天下能工巧匠盖了一座摘星楼,那楼高百尺,每层都仿造夜郎国各地名胜,意在疏解这位异国皇子的思乡之苦。 云止抬头看向那九龙盘金龙椅上君临天下的表妹,她依然端坐如松,冕冠垂下的十二串玉旒遮住了她的容颜,看不出喜怒。 云止叹了口气,哪里还用去看表妹的神色,这样美貌夺目姿容无双的夜何,表妹一定会喜欢的。 他一心一意地爱着从小朝夕相伴青梅竹马的表妹,但表妹却是坐拥天下的女帝。 她身边永远都会有很多美人萦绕,他从不敢奢望心怀天下的表妹专宠自己。他只求在她心中有一块位置,一块属于他的位置。虽不求她独宠自己,他的私心却希望那块位置比别人多一些。 但现在他却觉得,在这些一个个走向表妹身边的人面前无地自容。表妹向来怜香惜玉,她的心里会装下很多人,他们个个都比自己耀眼夺目。不知道三年后他回到表妹身边,心里装了太多人的表妹,还会给他留下多大位置。 而此时的夜何也好奇地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异国君主,这世间唯一的女帝。他在遥远的夜郎,就听闻了她的传奇,世人都说她文韬武略,姿容绝世。 夜郎突发瘟疫,举国无措,她及时雨一般派来御医救治,不计得失地送来万车草药,又送上无数金银,只为求娶他为宫卿。 他是父皇和先皇后唯一的嫡子,父皇将他视若珍宝,是将来要继承夜郎大统的皇子,只是心疼他没了母亲,不忍他过早操劳国事,一直迟迟没有封他为太子。 却没想到众人眼中夜郎国未来的国主,今日居然成了和亲的皇子。 但如今受了晋国恩惠,又畏惧强大的晋国势力,父皇只好忍痛含泪把他风风光光地送来和亲。 虽然远离故土,失去了成为皇储继承皇位的机会,但作为势力强大晋国宫卿也不算委屈了他。历来藩国公主和亲,都是最高封为从五品贵人,但司马凌却破例封他为正五品卿,许他这个异国皇子一宫主位。 他前来和亲的路上还听闻,她召集万人为他建起了一座奢靡宏伟的摘星楼,仿造了夜郎美景意图安慰他思乡之情,渐渐地对这位晋国女帝有些憧憬。 她该是多么姿容绝美让他一见倾心;又那么文武双全让他敬仰膜拜……甚至憧憬她把自己视为珍宝,无限宠爱;憧憬和她两情相悦,情意绵长。 隔着数重丹阶,他看不清她的容颜,只觉得高高在上的女帝端坐龙椅,威仪如山。他想到三日之后,她为他册封大典的那天,他就可以被她召幸,可以真真切切地看到她,甚至……一览无余。想到这,他有些脸上发烫,窘迫地低下头去,怕被人看穿了心思。 而司马凌此时却没有正眼看这位异国皇子。她虚张声势,兴师动众地将他求娶而来,不过是看中了夜郎东接魏国腹地,将来兴师北伐,可以联合起来东西夹击,使魏国腹背受敌,直捣魏国国都。 如果到那时夜郎国主不愿合作,他这唯一的宝贝嫡子便是要挟他出兵的筹码,夜何的生死全在她与夜郎国主二人的一念之间。 面对这样一枚失去利用价值便会被随时舍弃的棋子,司马凌不想对他付出感情,那摘星楼是做给别人看的,并没有包含什么对他的宠爱,最多算是利用他的补偿。 司马凌看着云止一脸失魂落魄,只觉得心烦意乱如坐针毡,宣了对夜何的册封便匆匆退朝离去。 见司马凌退朝众臣都跪地俯首,云止却欲言又止想再上前去,被摄政王拉住跪下。 跪在一旁的夜何,看到云止看向司马凌那爱而不得的眼神,心下感叹:如这般俊美的公子,女帝都不放在眼里,也不知她伤了多少这些爱慕者的心。 下了朝的司马凌把自己关在方室练字,想要平心静气地放下云止不去想他,却更觉心烦意乱,把笔一掷,懊丧地瘫坐在案前,看着窗前那棵桃树。 那年她才三岁,刚会记事的年纪,母后忙于前朝,无暇他顾。 春日里她独自一人在树下玩一个蹴鞠,偌大的深宫,宫人们怕把她磕碰摔倒吃罪不起,没有人敢陪她玩。 忽听有人来报摄政王妃带着世子来见她,她停下了玩耍,蹴鞠滚落到一个比她高出很多的小哥哥面前。 摄政王妃拉着他跪下行礼,他却挣脱了王妃,捡起了那个蹴鞠,跑到她面前一脸笑意递给她:“我们一起玩吧!” 那时的云止不过六岁就已经难掩姿容俊秀,一双桃花眼含满了单纯的笑意,月白色的云纹长袍上散落几片刚刚落下的桃花瓣。 一阵清风徐来,她抬头看着那桃树纷纷扬扬地撒下乱红,落在云止月白色的长袍上,云遮雾绕般朦胧,那是云止的颜色。从那时起,她便喜欢上了这月白色,喜欢上了爱穿月白色衣裳的他。 从那时起,云止便成了她在这孤独深宫里唯一的玩伴,冷寂的未央长夜里,那唯一的温暖星光。 如今桃树还在,树下那人却要被自己逼迫背井离乡,还有这给他许下虚假承诺的三年之约…… 司马凌长吁一声,不忍多想那些未知的事,眼下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掌控去处理。 正暗自神伤间,江暮霭带着亲手做的牡丹饼前来求见。 司马凌命人收拾了方室扔了一地的废纸,打起精神端坐案前。 江暮霭行了礼,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走到她面前跪下,双手齐眉举起:“陛下,这是臣侍自己做的,想让您尝尝。” 司马凌看了一眼,那点心一块块精致小巧做成了牡丹的样子,只是她心中郁结,没有胃口:“放下吧,朕待会儿再用。” “是。”想来是自己做得不好没让司马凌看在眼里,江暮霭有些失落。 司马凌看着他把点心放下,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你还有什么事么?”司马凌看着他问。 “臣侍……”江暮霭垂手而立,手上的指甲因为摘牡丹被折断了两根,隐隐作痛。 “你回去吧,朕今天不能陪你了。” “……是,臣侍告退。” 江暮霭跪安离去,一脸落魄地出了御辰宫。 看着主子为讨陛下欢心留了好久的指甲连根断了,玉璃有些心疼:“主子,您下次别留这么长了,折断了多疼。” 江暮霭看着自己的手指喃喃道:“陛下曾经夸过我这手指修长,连指甲都生的漂亮……所以我特意留了这么长的指甲……可是今天这指甲断了,陛下怎么就没看到呢……” 他扶着玉璃,茫然地行走在春日里和煦的微风中,这风是那样轻缓温柔,一如那夜司马凌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让他心中为之一颤。 江暮霭停下脚步,回望了御辰宫一眼,却只看到那威严肃穆的宫墙一角。他失落地转身,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