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头也不敢抬,跪伏于地连连求饶。
蔺滘懒得多看两人一眼,只是示意他们开库房,他要进去。
走进库房里,那块玉碑正安静地置放在中央,盖着红绸,那刺目的红色,仿佛那个女子身体里迸射出来的鲜血,令他有些晕眩,他不禁皱眉晃了晃头,上前几步,扯落红绸,原本昏暗的库房里瞬间亮如白昼。
这真的是天脊玉么?传言已经无从考究,但若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他们这个小小的黑水寨立刻会变成众矢之的,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寨主竟然无视,还打算以此为筹码,要跟各方势力谈条件?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到现在还猜不透这个芜桓究竟为什么要把这么个烫手的宝贝送过来,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蔺滘慢慢走上前,伸手抚上冰凉沁骨的白玉石面,然后缓缓划落到那面鲜艳欲滴的翡翠石面,不禁一愣,他两个掌心都按了上去,发现这一面触手升温,竟还有些灼热,他还没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却发现双手已经撤不回来了,而且很快‘嗞嗞’散发出焦糊味……
“来人,快来人!”他忍着剧痛想要收回手,可是双臂已经不听使唤,他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快来人!”
照理说门口两个水贼闻声应该即刻出现,可是却没有,任蔺滘如何嘶喊都没有人应声,直到他奋力后仰,直至烤焦的掌骨撕离,整个人才后仰倒在地上抱着残缺焦糊的手腕痛地满地打滚。
剧痛之下他浑然不觉玉碑中若隐若现一个人影,又在光华绽放间消弭于无形。
片刻后,一双绣着金色纹路的鹿皮靴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仰头朝那人啐了一口:“芜桓,我就知道你来者不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芜桓闻言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忘恩负义?且不说这些年你们作恶多端罄竹难书,”他抬脚踩住蔺滘血肉模糊的腕骨,用力捻转,听着蔺滘撕心裂肺地惨叫,冷冷道,“当年芸娘如何待你?她又如何死的?”
“你……你怎么会知道?”蔺滘这才惊骇地不敢置信。
“今夜,你们一个都别想跑,我要你们整个水寨为她血祭!”
这时,两个水贼打扮的人走进来请示:“公子,都已经准备好了!”
“等等!”蔺滘忍着剧痛哑声说:“芜桓,你可知道,毁了这个水寨,会引起什么后果么?你和她的身份,寨主不知,我却知道!”
芜桓冷笑:“既然如此,你更是罪该万死!”说完,他转身走出库房门。
抬头望向无边的黑夜,他眸光沉郁:“我要的,就是天下大乱!”
孽海沉沦,不就是为了等待着这一天吗?那么多年,他所受的难和恨,都会让那些人数倍偿还!
很快的,星星点点火苗自身后窜起,接着四面竹楼都燃起了火势,更有人喊道:“大家快醒醒,有人夜袭!”
“着火啦!”
“快看,那是伽罗国的幽灵舟!”
整个水寨立刻乱成一团,而那些之前在大厅中参加欢宴的主事不知何故竟是叫也叫不醒。
而黑水寨大门已被攻陷,高岗上的数名水贼均被突然出现的数条船舰上的火箭手射落水中,那些举着刀戟冲出来一波又一波的水贼因为没有首领指挥,毫无战术可言,很快水寨被攻陷。
游雪所处的阁楼是比之寨主虬龙的住居略低,也能将整个水寨发生的战况尽收眼底。
她也没有很慌乱,目击了战局后,看着被大火烧的坍塌半边的水寨大门,尸横遍地,一个身披黑色大氅的面具男子缓缓步下竹梯,迈上船舰,指挥着火箭手的攻势。
风中清晰可闻还有一些清醒的水寨小头目顽死抵抗,更怒声喝骂:“芜桓恶贼,你竟然勾结伽罗敌军!”
游雪也曾历经风雨阅人无数,可从未见过芜桓那般幽黑如墨似无尽深渊般的眼神,是的,哪怕是笑,也淬着十分冰,没有光也没有温度。
这哪是个恶贼啊,看来这片国土是要掀起腥风血雨了。
她收回视线转身打开后窗,从这里跳下去是一片还未被攻占的水域,目及处,隐约可见江水粼粼,不远处的左岸是一片树影婆娑山峦叠嶂,心中祈祷着这具身体千万别再给她出岔子!
听着身后喊杀声渐近,她攀上窗棂,一跃而下。
一夜之间,这片独立于两岸三疆为恶一方的黑水寨就这样在熊熊烈火中烧成灰烬,冲天的火焰仿佛一个信号,在黎明第一道光洒在波光粼粼的鄂兰江畔这片焦黑的废墟时,彼岸伽罗国水军已集结上岸,兵戈林立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