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游雪随人流漂浮到一处被黑甲卫清空的宽大平台边时,看到一个身穿囚服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被五花大绑在高台木柱上,脚下堆砌着一人高的柴火,行刑场中的官兵还在往木柴上倒着类似火油的液体,行刑架边上跪伏着被绑得结结实实的一众犯人密密麻麻白茫茫一片,她数都数不清。
游雪一眼就看到第一排有一个老迈的妇人,就是公主身边那个叫锦绣的嬷嬷。
当那个身披黑色铠甲的少年从马上翻身而下,一步一步踏上主刑位时,游雪只觉脑袋发麻,那双幽黑如深渊的冰冷眼瞳为何如此熟悉?
她正要飞上去凑近看个仔细,只听正被挤在人群中的小女孩目眦欲裂,嘶喊着:“爹!”很快她的声音被群情愤怒淹没,小女孩也被及时赶到的苑娘搂进怀里捂住了嘴。
游雪回头就看到这个少年人展开王诏,痛斥罪犯的累累罪行,目无君上,藐视皇权,无臣下之礼,滥用私权,佣兵自重,抗旨不遵,武将参政,功高欺主,扰乱朝纲,勾结外族,意图谋反!
高台上一行红衣鬼面人跳着诡异的舞蹈,一手执炬,一手挥舞着挂着骷髅的长矛,口中念诵着神秘冗长的咒语。
眨眼间,火星落入洒了火油的柴堆上,瞬间火焰窜得老高,游雪看到被苑娘捂着嘴的小女孩赤红的双瞳中倒映出的熊熊烈焰,她挣扎了许久才昏了过去。
不出意料,游雪又被那股讨厌的牵扯力吸入了黑暗中。
当她感受到落实于躯体的重力感,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浑身虚弱无力,让她回忆起了当初被捞上画舫被人强行喂食软筋散的感觉。
一只温热又有些粗糙的手掌轻拍着她的脸蛋,“南星,醒醒。”
“不是南星,我不是,游雪!我是游雪……”
耳边一声轻轻叹息,而后被人扶坐起来,靠在了一个温热带着药草香气的怀里,“张嘴,喝药!别逼我用强!”
游雪闻言下意识张嘴,随即苦涩的药汁灌入口腔。
“琼……咳咳……琼姨。”游雪好不容易咽下苦涩药汁,意识终于清醒。
琼姨拿了几个枕头垫在游雪背后,让她坐卧在床上,皱眉不悦道:“你怎么回事,我才离开几天你就惹事。”
游雪心中了一惊,回想起曹贵的事,急忙问道:“曹贵怎么样?”
琼姨抱臂挑眉看她:“果然是你干的好事。”
游雪看她表情,松了口气,“他没事吧?”
“他跟你一样发了高烧,倒霉的是烧坏了脑子,现在变成了个傻子……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游雪便一五一十的将那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琼姨,包括那个叫云泽的男子所在的山洞位置。
琼姨沉默片刻,才说道:“这件事你不用在意,曹贵罪有应得。至于其它,”她若有所思盯住游雪说:“忘了吧。”
“琼姨,那个云泽要找的人是不是你?”
琼姨避而不答:“这几天你好好在房里休息,别的不用管。”说完,端起药碗离开了房间。
既然琼姨不想说,游雪也不再细究,说到底她自己的心事都理不清,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她靠在床头发呆,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在烈火中模糊的刚毅的面容:“他叫游泓,这么说来她就也姓游,雪儿么?游雪?”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如果这个梦境是这具躯壳的残存在脑海里的记忆,那这个女孩子,该不会是罪臣之女吧?而且还是十恶不赦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