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请问你能不能穿下鞋呀?我妈妈身体不是很舒服。”桑榆的声音温温柔柔,笑起来也特别腼腆。她不属于长相十分出众的类型,是典型乖顺小巧的南方女孩儿,圆眼睛,圆鼻头,一张小嘴,脸上还有点婴儿肥,显得人比实际年龄要小几岁,打眼一看就能让人想到“可爱”“善良”“娇弱”之类的词语。
宋濂就像块狗皮膏药似的跟了他已经整整五天,连上厕所都恨不得蹲旁边。追债追成这样,还不如直接打他一顿来得痛快。中年男人现在被逼得猴急,却又不敢跟宋濂叫板,满肚子火气只能冲着看起来比较好欺负的小姑娘撒。
“逼崽子,滚!老子爱干什么干什么!”中年男人朝着桑榆暴躁地吼出来。
男人的话音刚落。陈女士一把压住桑榆的肩膀噌地站了起来,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你骂谁呢!不会说人话!”
“你什么东西瞎几把蹦跶!”中年男人也骂了起来,“刚才哪条狗先叫唤的?”
虽然是不想招惹带文身的大哥,但陈女士那四十年如一日的暴脾气,听见别人骂自己闺女也是绝对不可能忍的。她插着腰,指着中年男人扯开了嗓门:“哪条狗?这车上吃屎喷粪的不只有你一条吗?”
“小姑娘,你妈不是狂犬病发了吧?”中年男人东躲西藏地过了好些日子,这么一闹他压了许久的情绪也瞬间爆发,顾不得穿鞋,光着两脚站起来,跟陈女士隔了走道开始对骂,“骂我是狗,也不瞧瞧你自己啥样子!尖嘴猴腮的跟他妈腊肠狗长一个衰样!哪个男人娶你,倒了八辈子血霉!”
“狗玩意儿!老娘今天撕碎你的狗嘴!”陈女士穿了件薄纱的长袖衬衣,她一把撸起袖子,作势就要扑打上去。
桑榆见状连忙从后面抱住了她妈的腰:“妈!妈!你冷静一下!”
“你来啊!臭婆娘,我怕你!”中年男人一拍肚皮,抬出了在宋濂面前从来没有过的威风。
他们坐在大巴车的最后两排,前面的人听到动静儿只回头看,却没一个人吭声的。最后俩小时,谁都不想蹚浑水,包括司机在内,都是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由着他们吵闹,能挨到宁城就算万事儿大吉。
“够了!”宋濂卡在中间儿,大吼一声打断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都他妈别吵吵!”
“艹!”中年男人低声骂了一句。
陈女士被这中气十足的嗓子给吼得一愣,盯着文身大哥看了足足十几秒,然后才找回状态。
要知道当年厂子里出了名的朝天椒,哪是会被人一嗓子吼住的人。陈女士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宋濂的墨镜上,尖细锋利的嗓音能划破车顶盖儿:“你算个什么东西!”
宋濂霍地也站起来,他身高将近一米九,比一米五五的陈女士高出了一个半头。他不是只有身高的瘦竹竿,宽肩厚背,花胳膊上的肱二头肌鼓起来,指关节捏得咔吧咔吧响。
这架势实在是唬人,可车里的人装睡死了一片,放眼望去找不到愿意站起来帮忙拉架的。桑榆看着她妈那不到九十五斤的小身板,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这文身大哥真要是控制不住自己,挥拳头上去,她妈绝对吃不消。
眼下她娘俩儿横竖要吃亏,桑榆咬了咬嘴唇心一横,虽然这主意不够好,但也是个办法。她从陈女士身后钻出来,故意往前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撞到宋濂身上,她一把撑住座椅稳稳站住,用身体挡住宋濂的胳膊找了个巧妙的位置。接着左手捂住自己的胸,右手抓住宋濂的胳膊,尖叫:“啊!变态!你摸我!”
大叔大妈两人为鸡毛蒜皮吵架和对人小姑娘动手动脚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情节!桑榆这一嗓子终于把一众挺尸的乘客和不愿意管事儿的司机给唤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