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四十报完到,十点半就是军训的誓师大会,中间有五十分钟的空余,桑榆坚持要把她妈送到校门的公交车站。
“真不会迟到啊?”陈女士看了看表,对陪她等车的女儿说,“要不你快点儿回去吧。”
“没事儿,从门口到体育馆跑过去顶多了就五六分钟,肯定来得及。”桑榆晃着她妈妈的手,像小时候一样撒娇地蹭了蹭她的肩膀。
“你啊。”陈女士被哄得开心,捏着女儿白嫩嫩的手,正打算把这两天叨念许多遍“注意身体,好好学习,没钱开口跟家里说”的话再叨叨一边,一辆银灰色的老旧面包车从她娘俩眼前擦了过去,停在了距离两个人几步远的地方。
面包车司机开了一半车窗,小半截胳膊露在外面弹了弹烟灰。陈女士看着司机胳膊上的花文身,一下子想起来了昨天大巴车上的文身大哥,神情瞬间紧张起来,拉住桑榆低声说:“小榆,还记得昨天车上的那俩男的不?就是跟咱们吵架的两个?”
“嗯,怎么了?”桑榆点了下头,问。
“你以后一定躲着那个花胳膊的哦。”陈女士低声说,“昨天你跟警察走后,那两个男的在车上又吵了两句,我听见胖的那个说花胳膊是收债的,黑社会。咱们是正经人家可不能和那些人扯上关系,而且他们都记仇的很,下次真遇到了你就服个软,千万别再闹了。你要有个啥事儿,能要了妈妈的命。”
宁城那么大,又不是他们台城那种吃个冰棍就能绕城一周的小城市。要在茫茫人海里再碰到,几率实在是低得可怜了些,桑榆点了点头,安慰地拍拍她妈后背:“放心啦,放心啦,哪儿能那么寸呢?”
母女俩说话间,校门口唯一一班公交车也到站了,陈女士一步三回头地登上119路,找个空位坐下又朝女儿摆了摆手。
目送着她妈离开后,桑榆低头看了眼手机,十点十分,距离誓师大会还有二十分钟,足够她溜溜达达地走过去。
班群里辅导员发了消息,桑榆看着手机转身要往学校里面走,本来停在旁边的面包车忽然朝着她倒车了约莫一米,吓得桑榆手一抖,手机差点直接摔地上。
猛吸一口纯正的汽车尾气,桑榆拧着眉头看向小破面包车。车门被推开,大长腿一步跨了出来,这司机大哥戴着挡了半张脸的墨镜,嘴里叼着烟,夹脚拖鞋,绿底大花的夏威夷短裤配上黑色工字背心,审美可以说非常的“社会”。
桑榆定睛看了看司机的两花胳膊,日本浮世绘的颜色比昨天更浅了一些。
真他妈寸到家了!桑榆差点就忍不住爆粗口,所谓冤家路窄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
“站着,别动!”宋濂向桑榆抬了抬下巴,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烟头,熟练地弹掉烟灰。
这社会小混混一看就不是个好招惹的主儿,桑榆得过了便宜,自然更不愿意跟他纠缠,于是全当作没听见,撇过脸快步就往学校里走。
“哎!你欠钱不还,还敢跑!”宋濂见桑榆要走,完全出于习惯地吼了一声,快步上前就把人给挡住,“往哪跑你!”
“谁欠你钱了!”桑榆的身高刚刚一米六,看宋濂的时候还得仰起头。她说话是硬气的,但周围少了圈作证助威的,这会儿气势上矮了人半截。
宋濂喊出“欠钱”这话的时候没过大脑,但看到桑榆这反应,他一咧嘴不由地笑了。俗话说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宋濂看着桑榆琢磨,这女的昨天跟他演一出,今儿就自己送上门,就算知道人是大的,宋濂也没想过会这么快遇上,他要是不立刻马上把这仇报了简直对不起老天爷。
要宋濂一抹眼睛吧嗒吧嗒地掉泪珠子是做不到,但演一出追债的,以他的丰富经验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你欠我钱了!”宋濂挺起胸脯,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替人收账养出来的独特自信,一股子咄咄逼人的劲儿让听到的都感觉桑榆像是欠了对方百八十万。
“你胡说八道!”桑榆瞪了宋濂一眼,甩下句话扭头就要换个方向离开。宋濂一步顶得上桑榆两步,轻松就把她追上,一个跨步又挡在她面前。
那些欠债不还东躲西藏的老赖各个不都比这小丫头片子难对付,但有哪个能把他宋濂甩掉的?宋濂低头看着桑榆,觉得她是只笨头笨脑的老鼠,而自己是经验老到,擅长玩弄猎物的一只老猫。
连着被堵几次,桑榆算明白了今儿不是她的幸运日,宋濂就是快粘死人的狗皮膏药,甩是死活不可能甩掉的了。
桑榆沉下口气,说:“我给你道歉,昨天是我错了。大哥,你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了行不?”电子书吧ianzishu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