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桑榆依旧起了个大早去超市,因为晚上有顿“人均消费898”的大餐,她中午很没出息地只吃了几块粗纤维饼干,那种要把肚子腾出来留给好东西的小市民心思就像手指关节上被签字笔日积月累磨出来的老茧,堆积在皮肉里的毛病一时一刻还真改不了。
桑榆下午四点离开超市,她先坐公交车,再倒地铁,坐了十六站才到达鼓楼站。她一出地铁就看到了紫云大厦,那是宁城的地标,在一片高楼中拔得头筹,矗立在最繁华地段的庞然大物连亮晶晶的玻璃都让桑榆感到那是闪烁的人民币。
云巅餐厅在紫云大厦的78层,靠窗户的位置能俯瞰整个城市,据说整个餐厅还是能旋转的,一顿饭吃下来可以把宁城365都看得周全。桑榆头一次去那么高级的地方,心里生出些许紧张,她攥了攥手心,走向紫云大厦。
宋濂到地铁站的时间比桑榆晚了十分钟,他俩没见着面,当然了,就算见到也不知道对方和自己都是吴若晴大小姐叫来的。
与桑榆头一次来不同,宋濂每半年就会来一次紫云大厦,不过不是吃饭,千元大餐可不是他一个小网管能消费得起的。他是来登顶层看宁城风景的,虽然98块钱一张的观光票每次都能让宋濂狠狠心疼半天,但那种俯视一切的舒畅痛快又让他忍不住要去过把瘾,像是这样就能轻松地摆脱现状,一下子扎根在这个城市里,有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套房子,有火柴头那么大的一辆车,像这个城市所有精致富足的人一样渺小而又肆意地生活。
宋濂进电梯后拉了拉他的卫衣,袖口起球了,出门的时候也没注意,现在跟一圈衣着光鲜的人站在一起,电梯反光的黑色镜面一下子就照出了他的窘迫。格格不入的感觉,让宋濂有些不适应。
桑榆到了云巅餐厅被门口的服务员拦住,挑剔地上下扫了一眼,礼貌却又十分傲慢地问她是否预约过,桑榆说出吴若晴的名字,服务员立马变了张脸一样,热情不再是浮在脸上的面具,而是真诚地,连目光里都含着“欢迎上帝”的感激。
吴若晴早到了几分钟,她把餐单上标记星星的推荐菜都点了一遍,看见服务员领着桑榆进来,抬起手指轻轻点了下对面的位置,说:“坐那儿吧,再等个人。”
桑榆坐到吴若晴对面,看着她低头玩手机,微卷的长发垂在两肩上,没太多刻意的举动,但就是浑身都透着种真正有钱人家里才能养出来的富贵气质,这种从容放松,甚至于毫不在意,才和装潢华丽精致的高级餐厅格外契合。
等了十分钟,宋濂也被服务员领进来。他和桑榆看到彼此的瞬间都是一愣,四目相对了片刻,然后一起看向吴若晴,问:“这什么意思?”
“就攒了坦白局。”吴若晴终于把黏在手机屏幕上的眼睛挪开,看向两人。
“坦白什么?”桑榆和宋濂再次异口同声地问。
“你俩不知道吗?”吴若晴把手机推过来,果然是桑榆之前看过的那张镜头颇暧昧的照片。
“若晴,真的是误会。”桑榆扶住额头,她现在头疼得要死,都什么跟什么呀,一张照片怎么就能让见过风浪的吴大小姐联想如此丰富呢?
“操!你又坑我!”宋濂扭头看向桑榆,敲了敲桌子,他嗓门大,这一声让旁边那桌的男女看了过来。
“什么情况呀这是!鸿门宴吗?”宋濂嚷嚷着,“你俩又唱的哪一出?我怎么没看懂呢?花招忒太多了点吧!”
“先生,请不要喧哗。”服务员快步走上来轻声对宋濂说。
“真的是误会。”桑榆叹了口气,伸手拉住宋濂的旧卫衣,粗暴地一把将人扯着坐了下来。
“若晴,这就是张抓拍,什么也说明不了!”桑榆说,“没有你想的所有情节,很简单,就是我一开始告诉你的。那天宋濂本来要走,我去拉他,像刚才你看见我拉他坐下一样。”
脑回路终于接上正轨的宋濂反应过来,他低头又看了眼手机上的照片,点点头:“事情就是桑榆跟你说的,不然你以为我和她有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