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宁侯府和镇国公府的这场风波,闹到连宫里的几位巨头都听说了,皇帝为此还在下朝后特意留下了卓彦堂和白明渊询问此事,丽太妃更是派了贴身嬷嬷一趟趟地过府关心。 所有的矛盾,最后终是在皇上下的一道赐婚圣旨后渐渐平息下来——白锦琼被圣上亲封为镇国公世子的贵妾。 世人都在说这白四姑娘算是走运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未婚先孕最后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一个侯府庶子的庶女,好成了圣上亲封的贵妾,都道她好命,和她那个做了成国公世子夫人的庶姐一样,成了世家贵族里庶女们奋斗的标杆。 要说这场闹剧里最无辜的两个受害者那就非白三小姐和镇国公世子夫人黄氏莫属。 黄氏想与崇宁侯府结亲不成,最后反倒结成了仇,儿媳妇没相到反而添了个劲敌,对于这个圣上亲封的贵妾,以及她那个被公婆当成金疙瘩的肚子,不能像普通妾室一般随意处置,必须得好好供着。黄氏真是能气得呕血。 而白三小姐则更倒霉,原本镇国公府是相当中意她的,即使有邢氏闹事在先,黄氏依旧没有改变想法。如今不但好好的一桩婚事黄了,连名声都受到了牵连。 不光是她,如今外人提起崇宁候价的几个姑娘,都是用一种暧昧由意味深长的语气。 崇宁侯府门可罗雀,很多尚在闺中的世家贵女生怕自己的清誉受连累,都如瘟疫般远远地避着白家的几个姑娘。 侯府气氛低沉,加之白老夫人重病着,连下人做事都打起来十万分的精神,更加小心翼翼,生怕触了主子们的霉头。 ……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现在侯府里的气氛憋得我实在难受!”长笙往嘴里塞了块绿豆糕,四仰八叉地躺在贵妃榻上,左腿曲起,右腿搁在左膝盖像个市井混混般抖得毫无形象。 姬如玉正在翻看这个月的账本,头也没抬抛出一句:“活该!” 今日长笙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溜出府,躲在花想容混吃混喝,顺便对狐狸发发牢骚。 “你是没瞧见,那一个个的,都拿一张苦瓜脸对着我,觉得我要嫁不出去了,个个都同情我,怜悯我。”长笙越说越激动,嘴里的绿豆渣都喷了出来。 “五百年了,还没嫁出去,确实应该同情怜悯。” 长笙气得张牙舞爪,起身过来就想掐姬如玉的脖子,她气急败坏道:“臭狐狸!你不是一样嫁不出去,大家都没男人要,谁也别嫌弃谁!” 姬如玉放下账本,灵巧地避开长笙的爪子,她嫣然一笑,用丁香小舌舔了舔性感红润的唇,妩媚撩人,“男人,谁说我没男人要!倒是你,可怜的老菜鸟,你有尝过男人的滋味吗?” 木灵修炼本就比动物不易,所以当人参精还在云岐山上苦哈哈修炼争取早日成人形的时候,狐狸精就已经能下山和俊美书生谈情说爱去了。 长笙龇牙咧嘴地扑上去,两人闹作一团。 就在这时,迎冬在外面急匆匆的敲门:“姑娘,夫人遣了人过来,说是宫里来人了,让咱们赶紧回去。” 待长笙匆匆到侯府大门时,早有人后再那里,竟是荣氏的奶娘张氏,张奶娘见长笙回来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随后急匆匆地带着长笙回来玉桑院,不等长笙多说话,张奶娘和丁嬷嬷齐上阵,将长笙快速打扮一番,显得华丽又隆重,被推着向正厅方向走去。 长笙有些摸不着头脑,是被推搡着前进的。 来到正厅,崇宁候夫妇、二房、三房的人都已经整齐地等在那里了,就连病中的白老夫人和怀孕的四姑娘都被小心翼翼地扶了出来。宣旨的太监她也认识,是那天在宫里碰到的站在皇帝身后的总管太监。 见到这副阵仗,长笙的小心肝别别别跳的更加厉害了。 李九章见正主来了,就恭敬起身笑眯眯道:“既然三姑娘到了,那咱家就宣旨了。”说着从宽袖间拿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众人齐齐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白氏锦珈,柔明而专静,端懿而惠和,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印、进封尔为贵嫔,封号宜,荣膺显命,永荷嘉祥,钦哉!” 长笙的绷直的脑筋终于慢慢转过了弯来——皇上?贵嫔?她?…… 听完旨意的众人跪在地上表面都十分平静,但内心却都掀起了狂风暴雨。 只有长笙本人依旧是天真懵懂的状态,她成了皇帝的妃子? 李九章笑成了一朵菊花,收起圣旨见长笙一副呆愣愣的样子,以为她是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有些傻了,便自以为善解人意地开口解围:“奴才在这里先恭喜贵嫔娘娘了,贵嫔娘娘请接旨,奴才好回宫向皇上复命。” 便她要成为皇帝的贵嫔了!给那个惹不起的大杀器做小老婆! 长笙只觉眼前一黑,她两眼一翻,向后仰倒。 李九章笑容有些僵硬了,这位新晋的宜贵嫔承受能力不怎么样嘛!这能经得住宫里的大风大浪吗? 荣氏:“哎呀呀,瞧三小姐听说能进宫服侍圣上,高兴的晕过去了!”…… *** 那个被断言要嫁不出去成老姑娘的白三小姐白锦珈被圣上封妃了! 吃瓜群众们再次惊掉了下巴,这崇宁侯府真的是邪了!大姑娘庶出身份却凭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嫁了国公世子,四姑娘无媒苟合珠胎暗结却成了圣上亲封的世子贵妾,如今这个名声尽毁快嫁不出去三姑娘竟入了天家的眼,成了贵嫔。 百姓们纯粹就把这些是当成饭后娱乐消遣的笑料话题,但在那些高官望族的眼里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自出了先帝热孝,朝堂之上就有不少大臣进谏提议选秀充实后宫,但都被圣上以先帝刚逝、国库空虚不宜铺张浪费为由驳回了,如今文帝后宫的妃子都是他潜龙时期齐王府后院的那些女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且看圣上一直是一副无心女色的样子,后宫是相当安静冷清。可现在圣上却亲自下旨册封为妃,还是一进宫就是带封号的正三品贵嫔…… 看来还是有必要和崇宁候府多亲近走动的! 一时间崇宁候府炽手可热,侯府的管家受请帖和拜帖收到手软,崇宁候三兄弟在官场上近来也颇受追捧…… 但是,这一切长笙都没有任何心思去关注,她现在只觉晴天霹雳,正瑟瑟发抖中。 那天她拿着那张烫手的圣旨如孤魂野鬼一般飘回了玉桑院。 丁嬷嬷掀帘进到里屋,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见长笙坐在暖炕上依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轻叹一声,自己亲手养大的姑娘自己知道,她家姑娘直白简单,从没有什么强大的野心,也没有那份算计的城府,只适合简简单单地过日子,可偏偏造化弄人…… 她轻轻握住长笙的手,柔声道:“姑娘,该用膳了,先吃点吧,不然身子扛不住的。” 长笙听到丁嬷嬷的话回过神来,她忽然激动地拉起丁嬷嬷的手道:“嬷嬷,要不咱们逃吧!” 丁嬷嬷吓了一跳,赶紧捂住长笙的嘴,精谨慎地想窗外张望一番,然后压低声音对长笙说:“这话姑娘万万不能再说第二遍,伺候圣上那时旁人想不来的福气,姑娘决不能再提,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长笙第一次见丁嬷嬷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心中对大杀器皇帝的恐惧有加深一层,她拨开丁嬷嬷的手使劲儿地憋住眼泪,哭唧唧地道:“嬷嬷咱们逃去北疆,去云岐山,那地儿我熟,你去庄子带上阿幸咱们,咱们可以逍遥自在,管他什劳子宜贵嫔!” 丁嬷嬷误以为她是要逃去北疆找外祖虞家,还要带上小阿幸,简直心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逃去北疆也是无用的,还会连累了虞家,还有……”丁嬷嬷脸色一转,前所未有的凝重:“从现在开始,姑娘莫要再提阿幸,也不能再去见他,不然,不光姑娘您和阿幸性命不保,白家盍族都会受牵连。从此阿幸生死与您再无瓜葛,姑娘可听清楚了?” 还有丁嬷嬷最担心的是姑娘生过孩子并非处子,一旦进宫随时都会露馅,倒是又该如何? 长笙被吓得眼泪刷得掉了下来,怎么会和我无生死瓜葛,要是那小崽子死了,她也就玩完了。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左是死又也是死,呜呜呜——人类的世界好可怕,她要回云岐山! 丁嬷嬷见姑娘都被吓哭了,心中终是软了下来,她喜爱地摸摸长笙的发丝,轻声安慰:“姑娘也不必太担心,宫里还有丽太妃呢,她总会护着您的。” 长笙吸吸鼻子,脑海里努力回想太妃姑姑慈爱和善的脸,可最终还是被大杀器那张无限放大的俊脸给打败了,她声音颤抖:“唔唔唔——可是嬷嬷,我还是怕……” “不怕不怕,只要姑娘乖一点,听皇上的话,巴结他奉承他,让他高兴了,皇上就不会把姑娘怎么样了。”丁嬷嬷平日里就是这么哄珍珍小妹妹的。 长笙点头,仔细记下。 晚膳过后,崇宁候遣人来寻,要长笙去他书房找她谈话。 白明渊的书房不大,但书架上排满了各种书籍,瞧着还挺有文人墨客的情怀的。 长笙打量书房的同时,白明渊也在打量着她。 这个女儿长大了,越长越动人,也越长越像她的生母虞氏。白明渊想到了他早逝的前妻,她嫁给他时也如珈姐儿现在这般的模样,可惜她生珍珍使难产去世,白明渊不禁有些涩然,亡妻的两个女儿,他平日里对大女儿忽视太多了,如今她就要入宫了,宫门深似海,他竟有些舍不得了…… 便宜爹在书案后一会感慨一会惆怅,却始终都没有开口说话,长笙坐在太师椅上等的时间一长,前几日夜里一直担惊受怕睡不好,这会竟有些昏昏欲睡。 “进宫以后要好好侍奉皇上,要谨守宫规,若是真有困难可以找太妃娘娘……” 这些和丁嬷嬷嘱咐她的都差不多,长笙听到漫不经心,忽然听到便宜爹语气一转,万分温柔:“你母亲临走时便一直放不下,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打算你的婚事,如今看到你要十分天子,为父也算是对她的天之灵有个交代了……” 听到这里,长笙打断了正滔滔不绝的便宜爹,语气非常真挚严肃:“那……那如若女儿在宫里不小心没了性命,不知道娘晚上会不会来找父亲您?” 正在缅怀亡妻、悲春伤秋的白明渊顿时一噎,这倒霉孩子真是他亲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