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无一不被他这一吼吓得全都噤了声,却也难掩每个人面上流露出的惶恐。 其中一人轻声问道:“九哥,平日里你和掌门走得近,掌门临走前有没有告诉你他今晚想带我们往哪里去?” “是啊,我们先过去躲一阵。大家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玄九低头沉思不语,半晌才从嘴边憋出一句话来:“我并不知道。” 众人失望道:“啊……连你都不知道?” 方才马上另一人道:“你再想想,掌门之前有没有无意间说什么其他地方?” 玄九道:“五哥,并非我有意隐瞒,掌门先前一直私下有过怀疑我们内部出了问题,这次临时撤离他生怕走漏风声,确实没有事先告诉我今晚要逃往何处。” 一时间,众人的心绪都跌落到了谷底。刚才想要逃走之人又蠢蠢欲动起来。 “既然这样,那我们还等什么。不如各自给自己早做打算,省得卫玄活着的时候遭他怀疑,他死了我们还要给他陪葬!” 玄九怒视拔剑而起,朝那人走过去:“你有种再把话给我说一遍!” “我就说了,怎么了!” 那少年眼见卫玄的死已成定局,当下也不肯服输地火气冲天直冲着玄九,完全不顾玄九手上的剑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留下也是死,逃走也不一定能活,反正我早已无家可归,这就多谢九哥成全!” 玄九被他一激,心头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此时只要他手腕中稍一使力,面前这个人立马就可以人头落地! 然而此时有一只手从玄九身后伸出,按住了他手里的剑。 “九哥。” 玄九呵斥道:“十五,你给我滚开。” 那只手依旧牢牢按在他的剑柄上,纹丝不动。 “九哥,掌门刚死,别冲动……” “哟,这不是小十五。”对面那个正和玄九对峙的年轻人嗤笑一声道:“我记得半年前你背叛组织出逃近十天,怎么?掌门后来打你的三十棍不仅把你打了个半死,倒还真把你给打老实了?都这会儿还愿意帮他说话?” 玄字十五低下头,没有回答。 “你少在这阴阳怪气挑拨离间!” 玄九说完这一句,直接挣脱了挡在他腕上的手,腕中一转就将剑朝那个年轻人颈项间抹去。年轻人脚步中悄无声息地以轻功朝后退了几步,躲过一击。 “有本事别躲!” 玄九还想再刺,一旁马背上一人突然拔剑挡下玄九一击,两剑猛烈的交汇之间迸发出刺耳的碰撞声,竟让旁人的耳朵出现了短暂的轰鸣。 马背上的人道:“都停下吧!” 玄九怒道:“五哥你做什么?!” 马背上那五哥道:“今日你拼尽力气杀他也无用,既然事已至此,我们这一群人又暂无去处,倒不如就先各自散了,免得人多又容易引起目标。” 玄九愤愤道:“五哥你居然也……!” 马背上的人勒马转头,语气显得那么出乎意料的平淡:“不走又能怎样?光靠一个残破的玄字门终究斗不过整个朝廷和江湖。多说无益,你也好自为之吧。” 话落,几匹马不顾玄九的阻拦先后踏尘而去。那个从玄九剑下侥幸逃出的年轻人回头瞧了他一眼,也懒得再跟他多话,当即上马独自一人向着反方向而去,消失在黑夜里。 夜晚的街巷一片寂静,刺耳的马蹄声过了很久才完全消失。 玄九垂下手中的剑,站在空地上,仿佛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都走了……居然就都走了……一群废物,都他妈的是一群废物!” 他扬手一甩,手腕打到了身后一人的胸膛上,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 玄九一惊,回头瞧见竟然还有一人牵着马绳站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他。 玄九惨然一笑道:“十五?你怎么还没走……” “我和九哥一起。” “和我一起?哈哈哈……”玄九迈出一步,踉踉跄跄。“你明知道我和你一样,无处可去,无家可归。你跟我一起干什么?” 玄字十五道:“我和九哥都是掌门捡回来的,掌门既然不在了,我只好跟着九哥。” 玄九闻言轻笑了一声道:“我不知道去哪里。” “随便哪里。” 玄字十五把缰绳递给他:“出城,保命。” 玄九从他手里接过缰绳,心里思绪缭乱。然而他随即便飞身上马,对玄字十五道:“走。” 玄字十五默默勒马跟在他的身侧,两匹马并排走在空巷中,一路无言。 “玄字牌号过于显眼,师兄就叫我名字吧。” “你的名字?”玄九着实好好想了想—— “你叫魏辰星。” 灵隐峰,大雪封山。 深冬的山林一片冰天雪地,没了生命,也没了万物的生息。只剩下雪的白色,和无穷尽的寂静。 大弟子司齐一早听闻叶洵然他们回来了,便放下手里的事出门去迎他们。没想到远远就瞧见司宸被三个小辈左右扶着,不免心里一惊。 司齐赶过去从追心和亦鸿的手中接过司宸一侧胳膊,不由分说,随即二指扣上他的腕脉查看他的内息情况。 司宸面色发白,想要强行挣脱他的手却没成功,只能叹了口气道:“早让你们回山庄就别弄得兴师动众,把我搞得跟个病人一样……” 叶洵然道:“别说话,你就是病人。” 司齐眉头紧簇。“你的内息不稳,应该是受了内伤。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司宸本想逞能说“我没事”,可司齐在他打算说话前突然腕中使力一紧,活活让司宸吃了一记痛说不出话来。 叶洵然对司齐道:“我先让追心和亦鸿把司宸师兄扶进屋子,再慢慢跟你细说。” 待叶洵然从三味堂取来了匀息散,又辅以山巅雪水一道煎成药送到司宸房里的时候,大师兄司齐已经用内力逼出了司宸体内因五脏受损而残留的恶浊之气。虽屋外已是呵气成霜,可司宸的额头上却挂满了豆大的汗珠。 司齐回头对刚进门的叶洵然道:“快把门带上,别让他吃风。” 叶洵然只得“噢”了一声乖乖照做,然后赶紧把药端上:“快喝了吧……” 等司宸稳定下来后,司齐起身与叶洵然一道出了门。司齐忍不住问道:“司宸说几天前你已经给他渡过内息,怎么还是弄成这样?” 叶洵然丧气道:“怪我功力技艺不精,虽说是渡了应急,可还是没有太大的用处。回灵隐峰这一路冰天雪地又着了凉,没想到几天过去居然加重了。” 司齐道:“我听说镖车出发没多久确实出了事,和后来打伤司宸的可是同一伙人干的?” 叶洵然点头:“说是……玄字门的人。那群人追了我们一路,而且手段毒辣。幸好我们在洛阳城里有人出手相助,不然怕是血芝真已经被抢去了。” 司齐道:“玄字门……就是那个劫了洛阳聚珍坊,掌门在朝廷追捕之前就惨遭人灭口的刺客组织吗?” 叶洵然惊讶地“咦”了一声:“没想到大师兄八卦消息居然这么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