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承佑感觉到一个人迎面扑来,只能停在原地,伸手接住她。
“王爷……”陈倩倩扑在他怀里嘤嘤哭泣,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云清神态自若地整理身上的衣裳,准备先听听她怎么说,或者说怎么演。而采蓝看到朱承佑身后站着的人,一眼就认出来,本能地要跪下,那人却轻轻挥了挥衣袖,她才没动。
陈倩倩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朱承佑,两行清泪落下来,“是妾身不好。方才因一点家事跟清儿起了争执,妾身突然腹痛,清儿关心来扶。妾身一时没有站稳,又把全部的力气压在清儿身上,害得她差点摔进莲池。幸好有采蓝在,才没出事。”
苏云清瞟了陈倩倩一眼,亏她能编得出来。
不过她们俩刚才靠得近,外人的确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自己不揭穿,全凭陈倩倩一张嘴了。
朱承佑听说陈倩倩腹痛,忙扶着她的腰问:“好端端的,怎会腹痛?”
陈倩倩脸涨红,先是咬了下嘴唇,然后踮起脚在他耳边细语了一句。
“当真?”朱承佑喜出望外。他早已过弱冠之年,至今仍没有子嗣。早前还在府中传下话,谁为他生出长子,就立为侧妃。
陈倩倩含羞点了点头:“入府三年,终不负君所愿。”
朱承佑也顾不上追究刚才的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吩咐下人去请大夫,径自往屋里去了。只留下苏云清站在原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女人的手段果然高明,把怀孕的事丢出来,转移了朱承佑的注意力,完全不给人开口的机会。
这会儿不开口,之后再追究就没有意义了。
其实苏云清从始至终都没有打算对付陈倩倩,今日阻止一切,也是为了救这个蠢女人。
陈倩倩想在王府站稳脚跟,还要让上官氏颜面扫地,在王府呆不下去。本来苏云清也不用插手,毕竟这是王府的家务事,但陈倩倩用的方法太激进了,没有留后路,搞不好还会把自己和苏家搭进去。
上官家是世家中的砥柱,上官氏的姐姐在宫中为妃,岂能容自家的女儿和姊妹蒙受屈辱?届时京中就能光明正大地派人来查王府,对朱承佑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只不过这些利害关系,苏云清还来不及分析,就差点被陈倩倩害死了。
“走吧。”她对身边的采蓝说。
采蓝望了望宝瓶门那边,小姐竟然没发现公子吗?她想开口提醒,那边却做了制止她的手势。
这是时隔数个月,梅令臣再一次见到苏云清。莲池边那个袅袅婷婷的少女,因为一身男装遮住了绝世的美貌。记得她十二岁那年入京,从马车上钻出来的瞬间,就惊艳到了他。
当年,他被苏绍带回苏家时,恰逢苏夫人生产。因为早产,小女婴生下来后啼哭不止,谁都没有办法。他出于好奇抱了过来,那软软绵绵的小东西,竟然就不哭了。
而且她身上与生俱来的胎记,状若梅花,苏夫人还打趣说:“这个孩子好像就是冲着令哥儿来投胎的。”
小东西日渐长大,越来越爱粘着他,完全没有男女大防。她在苏家明明有那么多哥哥姐姐,却一个都不亲近,只认定了他这个哥哥。苏绍怕下人闲话,就认他做义子,让他教女儿读书识字。
可他们毕竟不是亲生兄妹,时日长久,苏云清越发依恋他。
苏云清十岁那年,苏绍夫妻建议他上京赶考,其实就想他离开苏家,离开他们的女儿。
斩断这一份本来就不可能有任何结果的缘分。
他走的那日,苏云清被苏夫人锁在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嘴里一直喊着:“我不要!我不要!六哥不要走!六哥不要丢下我!”她白嫩的小手臂用力伸得长长的,好像要够到他,哭得人心都碎了。
后来他远在京城,收到苏夫人的家书,说珠珠儿很不开心,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意见人,不好好进食。
他给她写了一封信,谎称日后安顿好了,接她到京城来玩。
其实他清楚,他们此生大概不会再见了。江宁苏府的嫡女,生而高贵,是能够配得起王侯的。她的伯祖父,是成宗朝大名鼎鼎的次辅苏东阳,江南士人之首。在国本之争中,梅家几乎倾覆,他却能全身而退,保得清名。死后追封为定国公,配享太庙。
可惜苏家最后还是出了事。苏绍夫妇的宝贝女儿成了他梅令臣的妻。
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那个不高兴了就要他抱,高兴了也要他抱,总是“六哥长六哥短”的小丫头,会再也看不见他。明明如他所愿,她忘记了过去,重新开始。可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一般,闷得难受。
远处又有个人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梅令臣侧身,往后退了一些。这是王府内宅,他在此处多有不便。刚才只是因为朱承佑看见了苏云清,着急带他过来,一时没想那么多。
“小姐,奴婢总算找到您了。”采绿跑得气喘吁吁,觉得自己大半年都没有像今天这么累过。
“怎么了?”苏云清问道。
“刚才苏家的门房来传消息,苏老爷,苏老爷那边回信了!”采绿说完,急忙把信从怀里掏出来。
苏云清接过信,确认信封上的笔迹,然后三两下拆开信封。苏纶写的信并不长,他说自己在同府发现了一伙可疑的土默特部士兵,跟踪他们之后,无意中发现他们关押战俘的地方。他本想解救那些战俘,但势单力薄,怕打草惊蛇,所以在附近藏身,特意写信回来求救。
“小姐,怎么样?”采绿期待地问。
“叔叔说在同府那边发现了土默特部关押战俘的地方……”然后她话还没说完,房顶上就跃下来一人,劈手夺走了她的信。
“什么人!”采蓝把苏云清护在身后,盯着眼前的红衣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