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麦高条例清晰不偏不倚地讲明整件事的原委,又将之前就随身带着的赌约的文书拿了出来,递给山长细看。
麦高又对着众人道“愿赌服输,学生也不是有意为难,但无规矩不成方圆,且我等为商当以诚信为本,学生想不如就交于司纠,看如何处理,不知众位师长以为如何。”
坐在角落的龚司纠探究地看了看邵斋长和李山长的脸色,又将视线扫向一位身着浅紫色衣袍的消瘦老者,一时也不敢言语。
就在众人静默的当口,那位浅紫色衣袍的老者悠悠道“得饶人处且饶人,都是同窗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听到那老者开口,他身边的几人也是随声附和。
邵斋长更是满面怒容地起身冲着老者躬身道“监院,此子恃才傲物,不服管教,挑起如此事端,若是不重重惩罚与他难以服众。”
“哦,也是,如此行事轻浮,却是要好好训诫一番,免得日后败了我西北商学堂的声明。”紫衣老者沉声道。
麦高听闻心下冷笑,绝口不提赌约胜败,如此说法,此事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了,真真是无耻之尤。转念一想,如今大比已经结束,奖金也能到手,这三个月在山长的教导下他也学了很多,对大通朝的基本情况摸得更为通透,此时就算是离开商学堂他也不惧,今日势必要讨个说法,不然日后也是举步维艰的局面,若是那般倒还不如离开这腐朽的商学堂,免得浪费时间精力,只是枉费了山长的教导之谊,感觉有些对他不起。
想到这里麦高不禁悄悄抬头看向山长,只见他神色祥和地看着自己,麦高顿时坚定了眼中的信念,老者似也明白他所想,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麦高心下大定,躬身行了一礼,站直后道,“学生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监院见他也不服软还要争辩,便道,“你讲吧。”
麦高朗声道,“商学堂乃是教化之所,教书育人,传播商道理念,学生以为,商道立足的根本是诚信二字,这话学生记得邵斋长也曾教导过,姑且不论这赌约的由来是非对错,单就约定已成,立约双方就应有契约精神,愿赌服输,师长们若觉得学生有错可以责罚,但这赌约白字黑字,也不是谁人逼迫下所写,如此怎就不值一提了。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可见诚信无论在做人还是立业上都是根本。可如今诸位师长所言所行不知是要教导学生的是何种品格,恕学生物法参透,还诸位师长明言。”
那监院满含压力的目光盯着他道,“小子果然骄狂,老夫今日就是要教你做人的道理,你懂不懂什么叫谦逊恭谨,尊师重道。”
麦高坦荡地道“学生自是懂得尊师重道之理,但圣人亦言: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师长们所言实在有违诚信二字让学生困惑,故此才有之前之言。”
众人被他的诡辩一噎,一时无言应对。
麦高又道,“若诸位师长是要教导学生连诚信都可以不必理会,反而是人情凌驾其上,那商道的根基何在,想来大家也不用行商了,行人情即可,朝廷制定的规则和法典亦是形同虚设,其实也不用遵从了。不知学生理解的可对。”
言辞咄咄,将众人压得一时无话可说。
麦高继续道,“师长们想惩罚学生,学生无话可说,可公理二字自在人心,诸位师长如此行事,西北商学堂立校近百年,其名声基石怕也是摇摇欲坠。”
“学生言尽于此,至于师长们想如何决断,自不是学生一个小小学徒能够左右的,学生自是遵循商学堂的一应规定。若无其他,学生这便告辞了。”
言罢又是躬身一礼,便下了主看台。他这一番言辞清晰地传遍校场,四下一片寂静,但想来这潭静水之下必已是波涛汹涌。周围各种各样的视线看向他,有敬佩,羡慕,探究,也有愤恨,嫉妒,鄙视的。
麦高统统视而不见,迎着远处向他扯开大大笑容的吴欠,一片秋日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