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同一时刻,沈府前往京城的路上,他们一行人抵达乘船渡口。
他们原本打算今日上船,水路行至华京,但遇上连绵数日的大雪,不小心便就耽搁了行程,直至夜幕降临时分,才堪堪抵达乘船渡口之处。
到了夜间,风雪更大。
沈昀卿抬眸望去,只见渡口两岸停靠了数十只木舟,派遣了下人前去询问,却没有一只舟船愿意此刻出发。
凡是有经验的老水手们都知道,起风的夜间行船,行事太过风险,何况还是冰天雪地的寒冬时期。
虽现下没了可乘坐的船只,但渡口两岸不远处的客栈和茶寮,此刻却正是如荼如火。
店铺廊下挂着大红绉纱灯笼,透着红红火光,随风摇曳,窄窄的青石砖道上,行人来往,川流不息,甚嚣尘上。
沈府一行十多人,最终入住了家客栈,沈林夫妇一路舟车劳顿,胃口不佳,他们稍稍进食了些,便已饱腹,就先行回了客栈的房间。
徒留沈昀卿一人在客栈的雅间内独自进膳,隔着一扇隔窗外,也是一桌正用膳的旅途者,细听他们谈论的言辞,就知晓他们是一群行商商贾。
他们皆是从大楚的四处奔赴前来,因缘巧合,聚集一处,相互打探着各处的消息,关于货物的价格,品种等等。
也不知是谁,忽的提起了个有关行商路上安全问题的话题,由着这话题,席间上的人,渐渐开展了讨论。
夜间暮沉,雪落声沙沙,雅间里燃着松木炭火。
沈昀卿孤自一人在席间用膳,只侍从李元侍候在侧,雅间东侧的隔窗半支开着,偶有几片雪花,从如墨般的黑夜中飘然入内,夜里的寒风吹拂着案几上的烛火轻轻晃动。
案前用膳的锦袍少年,他样貌清秀隽雅,只是面上淡淡,瞧不出他心中情绪。
少年端坐在圈椅上,他一口一口的用着膳食。
一如往常般挺直着腰身,少年仿若常年俊挺的青松般,即使现下无人,他也维持着自己平日里人前的模样,不见一丝慵懒松懈。
这些年来,沈昀卿一直都是这般,给人温润如玉,端方君子的印象。
于学业方面上,他少年解元,才华绝艳。
于人际交往上,他落落大方,进退有度。
不管以前是在华京,还是这三年在河间府,凡是提及沈从文之子沈昀卿时候,就没有不赞扬欣赏的。
而他这些年所坚持的一切,从遇到顾家的大小姐顾月儿开始,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摧毁。
在她跟前,沈昀卿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变得刻薄,低俗,丑陋......
甚至,好些次,他都差点儿在众人跟前毁了自己苦心多年营造的形象。
还好......现下终于可以摆脱。
沈昀卿抬眸凝视着窗外偶有飘来的雪花,心中如是想道。
就在这时,隔着一扇隔窗外的那席上,却突然间提及河间府,以及顾家言辞。
仿若下意识的反应一般,沈昀卿在听到顾家一词时,他神色微微一怔,猛然便从意识思绪中清醒过来。
待他察觉到自己有些过激的反应后,沈昀卿神色间瞬时便有些不耐了,只见他如画的眉浅浅蹙起。
沈昀卿讨厌顾家的那位娇蛮大小姐,更是讨厌此刻的自己,竟那般容易就受其影响。
旁人不过略提及一两句话而已,他就竟生出了那般的反应。
思及此处,沈昀卿面上的神色很快便冷了下来。
端坐在圈椅上的少年抿了抿唇,他放下手中的竹箸,不再细听旁边席间所谈话语,他起身便离开了雅间。
而侍候在旁的侍从李元,却侧身细听了一耳。
也不知他听到了什么,却见他面色微微一变,瞧着起身离开的沈昀卿,他连忙提步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