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慕容夙头风发作得厉害。
躺在床上辗转反复,始终无法入睡。
他一闭眼,就会想起那双眼睛。
琥珀色的瞳仁,带着恨意,直勾勾的看着他。
慢慢的,那双眼睛盈满泪水,欲落未落,好似初夏时最后一朵梨花,盈满朝露却已日渐式微。
身边侍奉的太监宫女一个个都被他打发出去,手边能碰到的东西全部被他掀翻在地。
他伸手,抓住那抹明黄色的垂帐。
从小侍奉他的太监常敬忠听到风声,立马跑了进来。
他弯腰拾起脚边已经被砸的裂开的,雕工精致的葫芦形药瓶,轻声道:“这似乎是宸妃娘娘的旧物。”
慕容夙身子半倚在床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死死盯着常敬忠手里的葫芦瓶,“她前日已经死了?”
常敬忠点头,如实答道,“是,皇后娘娘亲自动的手。”
“呵。”慕容夙深邃的眼眸微眯,有暗芒在其中流转,他咬牙切齿道:“这个毒妇,连自己的亲妹子也下得去手。”
“圣上,还请您千万保重龙体。”常敬忠抬眸看了一眼慕容夙。
伴随他这么多年,他如何不知道他是喜是怒。只是年幼时的经历,早就造就了圣上喜形不露于色,所有开心与否,都一个人放在心里默默承受。
否则,夺嫡那条路,又怎么走的下去呢?
只是,当了皇帝就是最好的吗?
皇上如今,掌天下众生生杀大权,可还是留不住自己想要留住的人,也许人在高位,也是身不由己。
走得越远,束缚得东西便就越多罢了。
“她……”慕容夙语气一滞,心口突然骤痛,一口气没有提上来,紧接着咳嗽不止,常敬忠连忙上前,为慕容夙抚背顺气。
慕容夙眼睛都因为剧烈的咳嗽而变得赤红,他冰凉的手指紧紧抓住常敬忠的手腕,看着那个葫芦瓶,他声音沙哑问常敬忠:“她走得安详吗?”
常敬忠沉默,片刻才摇摇头,答道:“皇后选了白绫。”
“毒妇!”慕容夙突然暴怒,额头上青筋暴突。
心口的疼痛和头部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冷汗直冒,不停颤抖。
他死死握住常敬忠的手腕,牙关紧咬。
慕容夙看着眼前大片大片的明黄色,眼皮不停低垂,常敬忠近在咫尺的脸一下清明,一下模糊。
最后,他手一下脱了力气,垂在床边,仰头,昏死过去。
“太医!快传太医!”
“红昭,你没事吧。”
烛台上的灯芯突然一跳,聂红昭眼睛一下失了神,手中的绣针转了方向,刺到了她握住绣架的手指上,血珠一下就沁了出来,刚绣好的一朵绯红牡丹这就这样染上血迹,变成了“牡丹泣血”。
方燕羽正拿着绣架发呆,听到聂红昭倒抽了一口凉气,立马回过神,握着她的手指细看:“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去问姑姑拿点药敷上。”
说罢便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