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把血液透析理解成换血,不过严格意义上不是‘换’,而是‘洗’。”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朝李天明道,李天明旁边坐着他的外婆玛丽。
医生身上的白大褂由于使用时间过长,已呈淡淡的鹅黄色,衣领处还有不少外露的歪扭线头。
“洗?”李天明有些不解,他对医学知之甚少,加上身体好,在他的记忆中,似乎四岁以后就没来过医院了。
“是的。”医生回答,“就是将你外婆的血液引流至体外,通过我们的透析器弥散、超滤、吸附和对流,清除血液里的代谢废物,维持电解质和酸碱平衡,同时清除体内过多的水分,然后把净化血液回输到人体里。”
医生说着指了指玛丽,“如果不继续做血液透析,你外婆体内的毒素就排不出去,排水也会有问题,她全身上下会出现大面积水肿。”
玛丽其实一年前就发现自己患了慢性肾衰竭,肾是人体的过滤器,一旦肾出问题,那么人体排废排水的功能自然就受到阻碍。
玛丽之前一直瞒着李天明,用自己的存款做着每周2次的血液透析,这就是为何每次李天明给李子枫上课,玛丽都借口去朋友家,早早地出了门。
后来玛丽存款耗尽,借了朋友的钱,朋友见玛丽几个月不还,碰到李天明时跟他提了一嘴,于是真相败露。
血液透析至少一周两次,一个月八次,加总费用几乎等于李天明的月薪,如果接着做透析,祖孙俩连买菜的钱都成问题。
“咱不治了,我都活六十八了,可以了,咱回家。”玛丽拉着李天明的右手,由于这只手是一路被玛丽反向拽着的,致使李天明感觉又麻又痛。
“治,必须得治。”李天明话音很淡,但眼神异常坚毅,“医生,开单吧。”
付款的整个过程中,玛丽都在试图阻止李天明,最后李天明双手卡着玛丽的双肩,俯身对她认真道:“求您了,不要让我没有家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玛丽安静了,她泪光盈盈地看着李天明把医生发的透析卡放进包里。
回家路上,玛丽坚持要走路,但李天明还是叫了一辆绿皮三轮车,因为走路需要40分钟才能到家,李天明怕玛丽身体吃不消,她此时的双脚肿的跟个萝卜一样,只能穿李天明45码的塑胶拖鞋。
玛丽一直握着李天明的手,她苍白的脸颊上长满了太阳斑,一头红褐色的卷发下是高挺的鹰钩鼻,与李天明不同,玛丽的眼睛是天蓝色的,李天明小时候曾经指着玛丽的眼睛说,那是天空的颜色。
然后玛丽就笑着告诉李天明,在中国古代,人们称蓝天不叫蓝天,而叫“碧天”或者“青天”。
“咱俩比赛,看看谁能说出包含‘碧天’或者‘青天’更多的诗句,如果你赢了,外婆就给你买绿豆冰棍。”
听到冰棍李天明就跳了起来,因为小时候他母亲对他格外严厉,说冰棍其实就是糖水和香精,对身体不好,所以从不让李天明吃。
“我先来!”李天明摩拳擦掌,“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见玛丽没接话,李天明非常识趣地补了一句:“出自杜甫的《绝句》。”
坐在摇椅上的玛丽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孟浩然,《越中逢天台太一子》,上逼青天高,俯临沧海大。”
“李白,《蜀道难》,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李天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