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露赤足踢着水,搅得鱼儿不敢近前。江姒褕笑着看着她,随即缓缓开口:
“我最初遇见晁麟,是在我四岁那一年的生辰宴上。其实那一天他们晁家也在办生辰宴。
但是晁麟跑了出来。他不喜欢家中的嘈杂喧闹,就跑了出来。
我以为,是他的某一个兄弟姐妹在过生辰,后来才知道,那天是他的生辰。堂堂小寿星居然逃了自己的寿宴。
他是怎么逃到我家的?其实我母亲与他的母亲曾是好友。他的母亲去世的早,因而我的母亲将他视为自己的孩子,经常让他到我家中来玩。
虽说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但那并不是他第一次见我。据他说,我在爹爹身边听他说经书的时候他就瞧见过我。只是从来没唤过我,而我也从来没抬起过头,因而不识得他。
小时候我喜欢诗书,他却是一点学不进,常常挨夫子的骂。后来我们熟识了,我就替他做些抄书的功课——也就不到半个月。
话说回来。那天他跑来找我娘,结果先撞见了我,于是就唤了我一句。
我当时觉得奇怪,我从没见过他,他怎么知道我乳名?又不称呼我为小姐,于是我就知道这不是家中奴仆的孩子。于是问了他的名字,又问他为什么来这里,来这里要做什么。
他当时憋了半天,才说他名唤晁麟,是来找我的母亲的。我隐隐猜到他就是母亲说过的麟哥哥,于是就告诉他母亲正在前堂招待客人。
他问我你家今天怎么有客人,可是有什么喜事?我说,今日是我的生日。
他一下子就笑出了声,四五岁的小孩子,笑起来还是很可爱的。他说,真巧,今天也是我的生辰,但是我大你一岁。我当时就觉得,真是巧呀。
正巧母亲来寻我,看见了他,于是招呼他一同过寿宴。
我爹爹坏心眼,故意让人把他的茶水换成了掺了水的酒,他当时也傻,压根没在乎,直接就喝下去了。喝完以后他脸就红了,我爹就问他——”
江姒褕接过陈林露送过来的喝了一口,歇了歇。陈林露先是没有催促,只是等着,等了一会儿发现江姒褕是有意拖着她,才推了她一把:“快说。”
江姒褕轻笑一声,继续说道:
“我爹问他,你喜欢你衣儿妹妹吗?
他也是不知是怎么想的,傻傻地应了一句喜欢。底下的客人们一阵笑,他还问他说错了什么。
我爹笑完又问,那你愿意娶衣儿妹妹吗?
他分明还不知道什么是嫁娶,大概觉得说是比不是要好,就应了一声愿意。
当时他的祖父还健在,他一向喜欢自己的儿媳和这个孙子,知道了这件事就让晁麟父亲上门提亲。
后来我们就订了亲。”
江姒褕见陈林露一脸惊讶之色,又笑着重复了一遍:“后来我们就订了娃娃亲,原本,说好是我年满及笄,就办婚宴完婚。”
她说到这里,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了话头:“那天之后,我爹好巧不巧地升了官,事务多了起来,就把我送到了私塾念书。去了才知道,正是晁麟天天挨夫子训的那家私塾。我虽然是晚进一年的学生,课业却比同岁的孩子好,于是就和晁麟同岁的孩子一块念书。第一次课业考,我得了头名,晁麟却考了倒数第一。夫子罚他抄书抄十篇,他只抄完了七篇,我就下了私塾后替他抄了三篇。我仿他的字仿得像,夫子没看出来,于是这事就过了。
后来也一直如此。
直到——我白家被前朝皇帝抄家灭门。我和晁麟一同在外学武,因而我逃过一劫。但我白家几十口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连尸身也没保下。“
她最后说道:”家室败落,婚约自然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