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沉告别,李寂然、夏静二人继续在长安城内闲逛。最后他们登上了长安最高的高楼,倚着栏杆,俯览脚下的城郭。 “好美!”夏静望着这满城桃花,一池碧波,忍不住赞叹。 “长安最美丽壮阔的时候,其实并不是此刻。”李寂然告诉夏静。 “是黄昏或者夜晚的时候吗?”夏静猜测。 “不,跟时间无关。”李寂然摇头否定,“只跟它的形态有关。” “跟它的形态有关?”夏静不解。 “长安长安,它是一座城,也是一群人,更是一条龙……”李寂然抬头,眺望远方的天际,微笑着说出一句话。 “这句话包含着一个秘密,它隐喻我们脚下的这座城,偶尔会化做一条龙,城里的每个人,都会变成龙身上的一部分。” “有的变成龙角,有的变成龙须,有的变成龙睛……” “这条龙巨大无比,能下至黄泉,上至九天,它潜入深渊,可破开沉沉的黒障;它遨游太虚,会搅动无数的星光……” “那一刻,才是长安最美丽的时候。” 李寂然悠悠神往,对夏静讲述。 讲完,他握住夏静手腕,与她说道:“闭上眼睛,我们也跳楼回家。” 夏静懵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寂然拽下高楼,坠入虚空。 失声尖叫,夏静吓得自然而然地闭上眼睛。 半晌,夏静怯怯地睁开眼眸,发现已经身在梅花镇的梅林之中。 不远处,逍遥与阿愚两人,身着奇装异服,一个正在唱歌,一个正在跳舞。 …… 中午,做完饭的夏静有事离去。 李寂然无聊,便又前往幽隍鬼狱探查。这一次,他准备下第二层。 当然,第一层是必经之路。经过骷髅的埋骨地,李寂然遇到老猫,它徘徊左右,显然每天夜里还在孜孜不倦地往下挖,地面已然被它挖了一半的泥土出来。 李寂然挺佩服这家伙的毅力,但李寂然还是将它挖出的泥土又都填了回去,并特意多填了一些,还用力踩实。 迎着老猫幽怨的目光,做完这一切的李寂然热情挥手与它打了一个招呼,转身前行。 走到河边集镇,李寂然口渴,想再喝一口蛇男的酒,于是抬脚进入青衣酒坊。 大中午的时候,酒坊内没人,李寂然坐下,高声喊道:“老板,上一壶好酒。” 然而等了半天,不见蛇男出现。 李寂然接着呼喊,同时用手拍桌子,蛇男才姗姗地,不情不愿地提着一壶酒游出来。 “一壶五十,概不还价!”蛇男将酒壶放下,伸出手指。 “喂,你这是黑店啊!上次才一壶十息……”李寂然瞪眼。 “上次是上次,这次不同了,爱喝不喝,不喝我拎走。”蛇男作势要带走酒壶。 “行,行!五十就五十。”李寂然无奈,一把按住酒壶,渡给蛇男五十息元气付账。 蛇男方才满意离开,嘴里犹自悄声嘀咕:“没见过这么小气的城隍,五十息元气与他只是呼吸之间的事情,还与我等穷人讨价还价。” …… 喝完五倍的高价酒,李寂然走出酒坊的门。 对面红影一闪,李寂然看见老板娘也正走出旅社。 李寂然向她微笑致意,老板娘瞧见李寂然却是面色一变,她低头,转身,又躲回旅社。 李寂然尴尬地摸摸鼻子,欲就此离去,但想了想,他还是跟进旅社,准备与老板娘解释一二。 迎面大堂内没人,李寂然寻到后院。后院厨房亦是空空的,那口井边放着洗了一半的菜。 估计老板娘躲到了二楼,李寂然又登上二楼寻找。果不其然,在二楼自己之前住的客房,李寂然见到板着脸的老板娘。 “你是城隍老爷吧?”坐在床上的老板娘幽幽先开口。 “欺骗得我们好苦,枉我还傻乎乎地要将灵魂赠你。” 李寂然站在门口无言以对,他倒不是羞愧,只是觉得面对眼前这被人欺骗过一次的可怜人,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 他叹了口气,答非所问地回答:“你包的饺子很好吃,如果可以,我想经常过来品尝。” 老板娘愕然望着李寂然,她万万没想到李寂然的回答是这么一句。 她原本猜测李寂然或许会道歉解释,或许会怒斥自己,更或许会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她有些失措,接不上话,面色也板不住了。 “冤家啊!”她取下自己的脑袋放在双膝上扭捏地揉搓,羞涩道:“你必须付账,而且……” “我知道。”李寂然抢答,“而且是原价的五倍,对吗?” “没问题,为了品尝你做的美味,多少我都愿意。” …… 搞定老板娘,李寂然退出旅社。 沿着河边集镇的青石板路,他慢慢而行。 走到集镇尾,一丛高耸入云的修竹入眼,修竹下面,竹篱笆围砌的茅舍小院内,李寂然又遇到一个熟人。 严格地讲,是两个,雪姑与她的妹妹云娘。 正在喂鸡的雪姑抢先一眼瞟见李寂然,她放下手中盛粟米的簸箕,趴到竹篱笆上,冲李寂然招手。 “小哥,小哥,看这边……” 李寂然循声望去,看到雪姑笑吟吟的一张俏脸。 “是你呀!”今日进幽隍鬼狱来,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对自己微笑,李寂然伸手不打笑脸人,也立刻冲她微笑致意。 “小哥进来坐一坐吧。”雪姑推开竹篱笆的门,热情邀请李寂然。 等李寂然进小院坐定,她又拎了一壶凉茶给李寂然饮用。 “小哥,上次说的事情考虑得如何?”雪姑款款坐到李寂然对面。 “上次说的事情?”李寂然有些糊涂,一时想不起来。 “就是小哥搬过来住,给我和云娘做顶梁柱的事情啊。”雪姑娇嗔道。 李寂然额头冒出一滴冷汗,他反问雪姑:“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雪姑眨着大眼睛,点了点头,“小哥是新来的城隍,对吧?小哥这么年轻英俊的城隍,我第一次见到呢。” “知道你还勾引我?”李寂然甚是无语,“再说我是城隍,如何能长期在这鬼狱居住?” “城隍怎么了?城隍一样可以三妻四妾啊。”雪姑驳斥李寂然,“我也不需要小哥你常住,偶尔来看望我们姐妹俩就行,我们姐妹俩甘愿做小哥的外室……” 说着说着,雪姑神情变得哀婉欲泣,“小哥是高高在上的城隍老爷,自是不知道小民的悲苦,雪姑现在全无法力,以前依赖妹妹云娘,家中还能支撑一、二,但经过那日一劫,云娘的法力也消耗贻尽了。” “现在我们姐妹俩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再有兽妖来犯,或恶人心存不轨,叫我们又如何应对?” “造成这一切的,难道不是城隍老爷你?小哥莫非想撒手不管?”雪姑反问李寂然。 李寂然被雪姑问的张口结舌。 这时,雪姑妹妹云娘从鸡舍里钻出来,她头顶数根稻草,拉住姐姐的胳膊。 “姐姐,你不用求他了,他不管我们死活算了。反正我们命苦,这般挣扎着,不也活了数百年。” “两只狡猾的狐媚子,又在使计诈我。”李寂然终究也是老奸巨猾,妹妹云娘年轻,表演的有些过了,一下被他看出端倪。 “你们没有法力是真,但要说真心想与我做妻妾,那就是鬼话狐说。特别是当你们知道了我是城隍,还想如此。显然,是欲赌我同情心,好骗一些法力。” “你们啊你们……”李寂然摇头笑了笑,“也罢,姐妹俩相依为命,身无法力确实可怜。我就各赠你们一些法力防身。” 笑完,李寂然伸出双手,快速点中雪姑与云娘的眉心…… …… 给两只狐妖渡完法力,李寂然拎着旧藤箱,再次沿河继续向前。 身后,雪姑与云娘倚着竹篱笆频频向他挥手。 “城隍哥哥,其实你还是中了我姐姐的计谋……”见李寂然走远,云娘忍不住大喊,可惜只喊出这一句,就被她姐姐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 也不知道李寂然听没听见。 不过估计就算李寂然听见,也懒得去计较了。因为这后面的路杂草丛生,乱石嶙峋,坑洞也多,他必须全神贯注。 这般一直跋涉了一个多时辰,李寂然才走到目的地。 只见前方河流的拐弯处,孤零零屹立着一道门,门里是淡红色的一片幽光。 李寂然没有停留,笔直地走进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