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泽羽心惊,像被戳中了心事,转身就离开。
第二日一早,韩念伊在院里的演武场上练剑,楚灵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小姐,不好了,门口来了好多人闹事。”
“什么人?”韩念伊的神经紧绷了起来。
“老百姓,说是前方将士的家属。”楚灵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从门缝里看到外面围了很多百姓在叫嚷。
韩念伊走到府门口,外面一片嘈杂声,管家带着几个小厮,将门抵得牢牢的,府里的护卫也来了不少。
“开门。”韩念伊想将事情弄清楚。
管家上来劝阻:“大小姐,外面都是些不讲理的刁民,满嘴胡言乱语,您不要与他们计较,过些时候他们自然也就散了。”
“管家,我镇国将军府行得端坐得正,有人上门闹事,我们应当把话说清楚,而不是避而不见。”韩念伊态度坚决地说:“开门。”
管家只好让小厮把门栓拿下,让韩念伊出去。
韩念伊站在门口,审视了一番眼前的众人,都是一些穿着朴素的老百姓,她满心疑惑,实在不知,他们是为何在此叫嚣。她开口问道:“不知众位乡亲,围在我镇国将军府门前,所为何事?”
一个白发老翁先走上前回话:“这位小姐,我们是想找这将军府的主人,不知能否让他出来相见?”
旁边有几个声音也响了起来“对,让府里的人出来,派个小丫头算怎么回事?”
“对,当家的出来。”
韩念伊语气亲和的告诉老者:“这位大爷,我是这府上的大小姐韩念伊,您有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知道来人身份后,一个年过三旬的妇人走上前哭喊起来:“我可怜的儿啊,小小年纪就上了战场,孩他爹和我大儿子都死在战场了啊。我命苦啊,一个妇道人家将儿子拉扯大,结果又要死在战场上了。”
韩念伊完全糊涂了问道:“这位大婶,您这是为何?您能把话说清楚吗?”
一个男人跳了出来,“收起你那假仁假义的嘴脸,你们将军家的孩子是孩子,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就该去死吗?”
“就是,为了救你一家的儿子,要让我们这么多家的儿子去拼命,凭什么?”
那个妇人哭得更凶了:“你把儿子还给我,还给我。”
出来一个老妪扶住那夫人,安慰说:“柱儿他娘,你快别哭了,柱儿会回来的,那个顾将军听说很厉害的。”
韩念伊大致听明白了,是因为韩玉麒的事。秀才遇上兵有礼说不清,但她还是得解释:“各位乡亲,我不知你们听说了什么,但是面对战争,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都是无能为力的。”说着指了指墙上的白灯笼,说道:“乡亲们你们也看见了,我的爹爹也死在了战场上。”
那个妇人不等韩念伊把话说完又叫喊起来:“你死了爹爹,那我们家呢?我男人死了,我大儿子也死了,现在唯一的儿子还在战场上,就要为了你家的儿子去死了。”
“就是,你们将军府死一个算什么?我们老百姓累死累活养儿养女,最后都给你们这些富贵人家当炮灰,凭什么?”
这些话刺痛了韩念伊,但她还是要忍住,语重心长地说:“我虽不知为何你们会认定,你们的儿子是为了我韩家而战。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是因为国家需要他们,南朝百姓需要他们,他们才会走上战场。”韩念伊自豪地说:“我的曾祖,我的祖父,我的父亲,他们都是将军,他们一生都在为南朝抛头颅洒热血。他们为的不是别的,而是南朝所有百姓能安居乐业。我四岁便跟随我的父亲去了边疆,一待就是十年,十年里我父亲大小战役无数,每次都是带伤而归,可他从不曾有过一丝怨言。我父亲这一生顶天立地、保家卫国,可如今他尸骨未寒,我不知韩家到底有何得罪之处,竟让你们这般不满要来这里如此吵闹?”
韩念伊的一番话让很多人都冷静了下来,可还有人纠缠不休,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你韩家既然如此忠烈,为何那韩玉麒会成了俘虏,他应该当场抹脖子,那才能算条汉子。”
韩念伊还没来得及反驳,另一个更可恨的声音传来:“我看那韩玉麒未必是俘虏,说不定他是投靠了匈奴,要不然大军怎么会在双峡岭输得那么惨,死了几万人呐。”
“闭嘴。”韩念伊怒吼道:“我弟弟韩玉麒,六岁去了边关,十岁就上过战场,虽不是一代名将,带绝不是通敌叛国之辈。”
那男人接着叫嚣道:“那为何匈奴人不放他也不杀他,我看这里面就是有猫腻。”
韩念伊冷笑道:“那依你所言,请你告诉我,是何等诱惑,能让南朝镇国将军之后,当朝长公主之子,出卖自己的国家,害死自己的父亲?”
那男人沉默,可另一个声音又响起道:“那他更应该以死明志,而不是苟延残喘,如今还要我们的亲人拼命去救他,他韩玉麒分明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对应该以死明志,莫要连累他人。”
韩念伊看着眼前的这群人,觉得他们不是百姓,而是一群养不熟的恶狼。她语气冰冷地说道:“以死明志?将军之志何时是靠以死明之?勾践卧薪尝胆,伍子胥草间求活,韩信胯下忍辱,你怎不问问这些人为何不以死明志呢?”
众人哑然,那个妇人依旧在哭泣,嘴里念叨着:“把儿子还给我,还给我。”
这时刘奕恒带着官兵赶了过来,他跑到韩念伊的身边,上下打量着韩念伊,关切地问:“伊伊,你没事吧?”
一个官兵对着百姓喊道:“你们为何在此吵闹?”
百姓看到官兵来了,都开始散开,连刚刚倒在地上的妇人也连忙爬了起来。
那官兵指着她,问道:“你为何在此哭闹?”
那妇人吓得连忙摇手,说道:“官爷,误会,误会而已,我正准备回去呢。”
官兵见人散开了,对刘奕恒行礼:“王爷,人都走了。”
“以后镇国将军府附近多派些人手,今日之事莫要再发生。”刘奕恒的语气里似有怒意。
韩念伊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地说:“我没事,咱们先进去吧。”
刘奕恒跟着她进府去,官兵便带着人继续巡查去了。
而这一切,都被前方茶楼上的贺泽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