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君坐在镜前,看着杜若为她梳妆,须祥由她暂时押解,她本无需多心,可是心里总是郁闷不堪,找不出任何原因。
原本正想去探视沐卿,才至门外小廊,就见太子越王急匆匆的往这边走来。
裙角飞扬,飞尘铺地,来的匆匆,去也匆匆。二人询问几句昨晚的事由之后复又出去了。
二人似乎忘记了到江州来的事务,江州知府也过来知会让她劝劝,若是被昭帝知道二人在江州胡作非为,那么知府的帽子就悬了。
才从沐卿的屋中出来,人还未醒,不过脸色倒是红润了不少。
可是若他醒着,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正想着,只见玄云身后跟着江州知府随携一艳丽女子前来,知府稽首之后复又行礼道:“殿下,大事不好了!”
疏君见他慌张吞吐,心中暗喜,面上故作一沉,缓缓道:“细细说来便是,无需慌张,先起来吧。”
知府见她和颜悦色,心中甚是乱麻,不敢起身,只拉过跪在一旁的女子道:“此人是一画舫的一名歌姬,一切由来但凭殿下仔细听来。”
疏君转而看向那女子,将一切缘由尽收耳底。不出一个时辰,画舫上的所有人都被官兵扣押在公堂,门外还候着一些看热闹的人。
知府颤颤站在堂上,不敢坐下。
堂下跪着一帮人等,包括太子越王,还有几名衣襟散乱的女子,在他们的面前是一具裹着白布的尸体,一旁还跪着一个华服的中年男子正在垂首大哭。门外的百姓议论纷纷,堂内又是一阵喧闹。
太子越王正要起身,呼见那中年男子圆睁双目,一动不动的瞪着他们,起因他们犯下错,此刻也不敢造次,只得乖乖跪下。
知府内里慌乱,不知该从何审理,不禁侧目去看右手堂下坐着的疏君,想听听她的说法,毕竟,她才是这里位分最高的人。
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答,知府心道难道她要置身事外,正懊恼间,就听门外有一男子高呼:“知府大人为何还不审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两位贵人犯下恶行,自然就得受到惩罚,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让逝者入土为安吧。”
来人刚到堂内,四下突然就安静下来,知府如临大赦,忙道:“云大人来的正好,你熟读法制,你来说说该如何?”
云锡早该在回京的路上,途径渡口,突见慌燥,便停了马车去看了看。
他本是通判,知府行政民生有德量,可是一遇官司就吃痛,哪里能应付的来,况且还是京中来的贵人,他能躲就躲,自然不会迎头去挨刀。此间,将芋头踢给自己,他也是习以为常,便道:“知府大人大量,那便由下官来述说。”
他在堂内徐徐道来,辞藻华丽却又锋利,饶是太子越王在朝堂多年也不敌他一口,所以没出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将此事一一理清,随后告知知府,请求知府做处罚弥补。
他清楚的知道以命偿命是万万不可能的。
归根究底,大部分的错都拥在太子越王身上,无论怎么说,就是要他们受到应有的处罚,否则不足以平民声。
可是怎么做都会惹怒一方,万全之策没有,缓兵之计也不见。
最后,知府将目光放在了疏君的身上。
疏君会意,知府的意思她再清楚不过,于是起身问道:“既然是通判审理,那么大人以为如何?”
云锡拱手,正色道:“太子殿下和越王殿下不务正业,扰乱民生,在画舫争斗杀害百姓,理应偿命。”
此话一出,太子越王面涨通红,怒意大增,正欲反驳,只听他又道:“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二位毕竟天子血脉,下官人微言轻,不敢僭越,所以此事自然得由当今圣上来决断。而此事不是二位殿下先挑头,死者亦有大责。”
太子越王面色略有和缓,只要回到京城,自有大臣为他们求情。
地上死者的父亲一听,高声质问:“云大人,此二人杀害犬子,一命抵一命,方能泄我心头之恨啊。”
越王大怒,起身指着他道:“岂有此理,你这老贼,分明是你儿子不顾尊卑,若是犯上天子,其罪当诛,此间还要本王偿命,若是如此,本王的父皇你可要去索命?”
中年男子一听,立马吓得后仰一翻,低头喘息,不敢再多说一句。
疏君向前挡在中年男子身前,呵道:“越王,此处不是京城,休要乱来。”
越王眉间一皱,有气不敢发,亦不敢对她如何,只好作罢,复跪倒在地,拱手问道:“姑姑一直不发一言,难道就要看着我们二人被那老贼逼死在此处吗,我们奉父皇之名巡视江州,不该在此听审,我们既叫您一声姑姑,您也应该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疏君心头有怒意燃起,面上也有不悦,也不管他,更不回答他的问题,这些都不在她的计划之中,她既然有气,当然也得忍着。随即便问云锡道:“大人刚才说了那么多,如何处置却一直含糊,还请大人细说。”
云锡接着便道:“还请长公主修书一封,上表太子越王二位殿下犯下之孽,并将经过一一细说,最后让知府大人签字盖印章,由下官亲看之后再交给加急信差,不出五日便到京城,在此期间,将太子越王二位殿下幽禁房中,等待圣上御旨前来。”
疏君侧眼观看二人的脸色,随即道:“你们也听到了,现在自行回屋,不得出门半步,如若不从,自有官差等候。”
说完她又看着云锡道:“若是陛下想要将二人送回京中处置,死者家人要一并送上京城,包括当堂的所有在场人也得入京。”
云锡颔首,不疾不徐:“先让逝者入土为安,殿下不用担心有人逃走,在御旨未到之前,其余人都先关押在牢房。”
疏君冷笑,不再说话。让人备了纸墨,不出一会儿,知府盖了印章,云锡也亲看无误,立刻就有公差前来,骑马加急送往京城。
话说散了公堂,疏君本该在屋中休憩,想了半天之后,她一直觉得事情虽然按预期一样发展,可是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决定再去询问太子越王。
事后她便回了屋,届时绿抚刚回,她便差杜若去审问须祥关于林氏一事。
想起林氏,她一直未曾见过她,每行一步,就会有一些关于林氏死因的问题传来,这不得不引起她的注意。
她的死因奇特,宓瑶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可是若是查探起来,必定会十分麻烦。
她不想事事受阻,可也不想被人把控,总有一双手插在她身上,让人浑身颤栗,百分不安。
绿抚推门端了一碗红枣小米粥来,见她斜靠在软榻上,发髻半挽,一手执书,一手撑头,温婉不似往日。
她走近笑道:“小姐快喝点粥,您还未用早膳,等下午膳时您还要去陪辛公子呢。”
疏君放下书,依旧侧躺着,不曾起来:“坐累了,便躺躺,怎么现在还要来打趣我,沐沐可好些了,你瞧他气色如何。”
绿抚娴熟的揉捏她酸痛的小腿,满脸笑容:“反正您对辛公子就是不一样,怎么还不许奴婢来说,奴婢见他气色好的不得了,就是身边没一个人伺候,怪冷清的,小厮也不见有一个,小姐既然担心,何不自己挑选一些下人去伺候。”
疏君拿书打她,她立马就躲开了,笑骂道:“小姐,瞧你担心的样子,快去看看吧,况且奴婢这边也没查到些什么,你可以休息一下,不过您放心,再过些日子一定有消息的。”
“二哥现在如何我也不敢想了,只要无事便可。”说完,她敛了笑容,顿了一会儿才道:“不过越早查到越好,省的我心中烦躁。”
她忽然坐正,若有所思道:“我这样的性子就是惹人厌烦,连我自己也不喜欢,如果是我的,我就想独占一份。”
“小姐又在胡说。”绿抚用银勺搅凉翻滚粥汤,耳边一对珍珠耳环衬得她的肌肤柔滑似玉:“他们不喜欢也没用,如果等他们坐到这个位置上了,他们便不会觉得自己在仗势欺人。凡是不能只看一面,这两年,您在二公子面前就被人看作是不可理喻的,可是细细想来还不是有人在背后使坏。”
疏君似乎来了兴致,问:“如何说?”
绿抚将粥汤递给她,便道:“您以前可没出府赴宴,就算赴宴也从未拿身份压人,这是其一;其二,您每次犯浑只在二公子面前,皆是因为七小姐的事;其三,您不喜四小姐,可是二公子三公子对四小姐再好,您也不曾生过气;其四,是七小姐有意与您争宠,而且,每次都会上当,皆是因为您心无防范。”
疏君听她说完,暗自觉得惭愧,不由的失笑道:“怎么现在才说,以前怎么不告诉我。”
绿抚轻哼道:“那是小姐从不听奴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