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个月不见,乐乐有些想莎莎姐,这么久都没收到她从美国发来的信息,隔着千山万水,虽说好歹有婚姻,有事业有家庭,但孤身一人在那边也没有亲朋好友照顾,时间久了也确实让人担心。 毕竟,那个mark叔叔都是祈乐乐么有见过的,从来都只是听莎莎姐姐和妈妈说起。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祈乐乐身上的另外一个坏毛病:凡事只有自己见到,自己判断真假,才会相信,否则别人就算是说破了嘴皮子也全然无动于衷,就算是个火坑,有时候她心底打定了决心要试一试,那就谁也拦不住。 以前甄妈妈在世的时候总是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她脑门,咬声切齿:“你这个倔脾气,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早晚要吃亏!你这臭脾气要是再不改改,到时候吃了亏可别哭!” 现在祈乐乐趴在书桌上,手上捏着做题的铅笔,手腕上不知道在练习册上哪个地方擦了一大抹铅笔灰,脸上透露出一些疲倦,看起来实在有些狼狈。 开春后的阳光正好,暖洋洋的温暖从透明的落地窗中传递过来,渗透在祈乐乐的身体里面,窗前的那盆茉莉花落掉叶子的地方也开始抽出新芽,昨晚下雨的雨滴还挂在枝丫上,光线穿过的时候,显得玲珑剔透。 “日子舒服啊!” 祈乐乐伸了一个懒腰,又坐起来。慢悠悠地起身走到门外:“唉,你说,我们今天带童童出去玩儿好不好,正好他今天不上学。” 正在客厅里面苦思冥想的程梓昊抬起头来,双眉间还夹杂着挥之不去的褶皱,游离的眼光慢慢看向祈乐乐:“好啊!不过要等我忙完手里边的事情把……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很快的!” “那等你咯!” 于是下午,三个人就去了一趟附近的一所大学,用祈乐乐的话说,就是又安全又舒适,就像浙大紫金港校区其附近居民美称“三堆人民公园”一样。 但是,可能这个时节依旧有些春寒料峭,河边的大草地上人却很少。 童童自己玩儿得不亦乐乎,几乎不需要祈乐乐照顾,祈乐乐也就自己摆弄起寿司来,程梓昊也在一旁帮忙。 一对情侣依旧许久没有这样单独相处过,更何况这风和日丽的天气更能激发情愫,于是气氛骤然间飘起了漫天的小桃花,直到他们听到“咚”的一声。 祈乐乐心里反射性地沉了一下,随即抬头在目光所及之处四处寻找童童,不远的水中传来挣扎的呼叫声,在慌忙之中祈乐乐很难判断呼叫的准确位置,程梓昊倒是很有经验,顺着呼声加上水里荡漾起来的波纹判断,很快准确找到了那人落水的位置。 从挣扎的小手看,不是童童是谁? 河面破冰不久,依旧寒冷刺骨,正在祈乐乐解开衣扣的刹那,程梓昊将身上的棉大衣一甩,一头扎了下去,祈乐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春寒料峭,祈乐乐甚至忘记了呼救,直勾勾地盯着河面上的那个男孩,看得出他的身体已经有些痉挛,但还是努力将童童往上头拖,等到他游到河岸边让祈乐乐抓住他两衣服的时候,脸色已经发青。 童童倒是没有呛多少水,还有些神志意识,浑身湿淋淋的,祈乐乐三下五除二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毛衣给他换上,把他塞上车就往最近的医院闯,等到她闯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程梓昊还在那里,心里愧疚得要死,手上紧握方向盘的手却依旧没有半分松懈。 等医生终于确定祈童童已经么有大碍,并且正在温暖病房住着的时候,祈乐乐紧张的精神才松懈下来,才从被童童脱下的外套中摸出手机急急忙忙给程梓昊打了一个电话。 她其实一点也不怕程梓昊会生气,比起让他生气,更加让她害怕的是让他失望。 电话“嘟……”地响了几声后,祈乐乐的心是已经跳到了嗓子眼,这是一种空旷下产生的死一般宣判的沉寂。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第一个电话,他没有接。 祈乐乐心里有些慌了,他不知道第二个电话是不是还应该继续打过去,这个电话打过去到底会缓解他的情绪,还是会加深他的情绪,甚至会产生一种逼迫感,让他无法适从。 祈乐乐现在很担心这种情况发生,她知道这种失望又痛苦的情绪,更加知道在这种情绪下当初的自己最希望的是……其实她也不知道。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她不想失去他。 看着床上已经醒来的童童,小家伙只是睁着两只黑漆漆的眼珠子骨碌碌地望着她,并不像往常一样一看见姐姐就很开心地叫喊说话,祈乐乐心里又是一咯噔。 她放下电话,走过去,摸了摸童童软乎乎的头发:“童童,醒了呀,身上感觉冷不冷呀?想不想吃东西?” 童童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她,眼睛里面没有光彩,看得祈乐乐发慌。 “童童,你可以听到姐姐说话吗?为什么不跟姐姐说话呢,姐姐很担心你的,你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 祈乐乐急忙叫来了医生,医生检查后,只说是小孩子精神不好,要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觉就好了。 医生给童童打了轻微安眠针,小家伙眼睛睁着睁着就闭上眼睛熟睡了起来。 祈乐乐拿起电话,拨通了刚才那个没有接的电话。 电话响了半晌,还是无人接听。祈乐乐的情绪已经从慌乱到有些崩溃,一瞬间不知道哪里来的“豁出去”的勇气,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过去,她疯了一样,好像这个电话只要是没人接,她就会一直打下去。 幸好,老天并没有更多地为难这个女孩。 仅仅是在第四个电话的时候,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正在通话界面。 “……喂”方才还很躁动的心,在看到通话界面的一刹那,祈乐乐的声音却变得无比的小心柔和。 “笨蛋!才打了一个电话就不想打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就不管我了呢!”那头的声音有些嘶哑,不过听得出来生气,而且是一种很亲昵的生气,祈乐乐的心倒是放回了大半。 “不是……我当时正在……”她还是想要解释。 “不是什么?哼!没有良心的女人!” “……” 或许是发泄了一通,他的语气也开始柔和下来:“童童怎么样了?” “啊?……哦哦哦,还好还好,医生只是说他太累了,精神不好,所以先让他睡了一觉。” “哦!” 他故意把“哦”这个字加重,声音拖得很长。 …… “那个……刚才,真的对不起啊,我太着急了,看到童童那个样子,有点急疯了,想你是一个大人,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你再说,你再说,我可要生气了!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嘛!又不是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 呃呃呃……你难道……不是这么小气吗?祈乐乐在心里腹诽。 好在,一切都好了。此时此刻,在汉语字典里面,祈乐乐最喜欢的四个字莫过于“有惊无险”。 “程梓昊,你现在在哪里啊?感冒了吗?听你的声音是感冒了哈,你先找点药吃,我从医院给你带药回来啊,你等我的药……” “死乐乐,说你是个傻女人啊你还真是不相信,等你的药啊,那我早就去跟周公作伴啦!好啦好啦,我还好,休息一下就去医院找你们,你们在哪号病房?” 祈乐乐说了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后,才挂了电话。 再转身看童童,小脸在熟睡中显得很乖巧安宁,祈乐乐嘴角不由得一笑。 劫后余生,是一个多让人欣慰又喜庆的词语。 她感激程梓昊,帮她救回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感谢他当时的奋不顾身,感谢他当时的勇敢和坚守……这晚,祈乐乐几乎把所有对男性的赞美词都用到了她的男朋友身上。 就凭这个,他就是值得祈乐乐共度一生的人。 那晚,她想了很多,想到为什么程梓昊的家庭为什么要将对这样美好的男孩子这么冷漠,为什么妈妈在这样的出身中终于翻身却不能过上一辈子的好生活,想到为什么阿姨那样好的人却不能有自己的子女愿意赡养,想到为什么祈珊珊这种出身这种外貌的女人为什么偏偏要去做那种事情…… 想到的一切,都是她曾经憎恨的事情,但是她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子?她几乎把一切都想到了,却始终有一点是她不敢想的,那就是为什么自己的亲姑姑们、自己的亲奶奶会这么想要置自己这个家于绝望。 她不敢想,这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畴之外。 然而,她现在最应该想的却是程梓昊,这个将不再是她的小伙伴,值得被称作伴侣的男人。 心慌意乱的脆弱总是让人迷惑,她在头疼到半夜后,却不愿再想。硬生生将自己从这种怅惘的情绪中拉出来,强迫自己直勾勾地面对现实。 于是,她又成为了那个铁打不动的祈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