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与郑绥安在校场见过后不久便正式定亲了,若她还是去赴约,这件事岂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虽是心下翻江倒海,可她面上不能表现。 明琬咧了咧嘴角,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生硬,“知道了,爹爹,明琬不会给府里招黑的。” 一桌晚饭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情况下度过了。 吃过饭后明琬与钱氏结伴回西院,路上晚风温柔,她心里惦记着事儿,一路无话直直送到了钱氏的院门前也没停下来。 “琬儿?” 明琬听见娘亲在叫自己,她怔怔抬头,对上了钱氏关切的眸子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尖,“娘,您早些睡。” 钱氏知道她担心明天的事儿,宽慰道,“傻孩子,别想太多,不管发生什么娘总在你身旁的。” 她笑着揉了揉明琬的发顶,“晚上风凉,快回去吧。” 明琬点头,站在原地,风掠过她桃粉色的衣裙,露出了纤细的脚踝,“琬儿看您进去,就走。” 钱氏不再推脱,推开半身小栅栏门进院了。 明琬心里惦记着事,又站了会儿。可夜里风凉,她缩了缩肩膀打算回去。 正要走的时候,冷不防瞥见娘亲房间里好像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她只当自己眼花,也没管。拢了拢袖口,踏着夜色朝前走了。 * 翌日一早,香菱香雨打好了热水进来服侍明琬起床。 明琬昨夜没睡好,眼眶下有一小片乌青,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 拿热水洗漱后又用过餐这才开始梳妆,她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任香雨在妆奁里鼓捣那些女儿家的小首饰。 旁边的香菱则挑了一件短衣窄袖,柳黄色的骑装,拿着比量,道,“今儿外头天气甚好,姑娘穿这一身清爽颜色肯定好看。” 明琬向来对穿衣打扮这种事不太上心,反正她的衣裳款式料子必定是赵夫人刻意留下不好的才送给她。 她笑了笑,“你的眼光一向最好,就这件吧。” 铜镜中的女子,浓密柔润的青丝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一双明眸似皓月般温柔悸动,微微浅笑,便露出两个小梨涡,满是小姑娘及笄年华特有朝气和明媚。 香雨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满意,稍微拿胭脂粉膏收拾了一番,姑娘的气色看起来总算好了一些。 “姑娘,一早赵夫人便遣派府里的软轿,咱们这便出发吧。” 明琬点头,站起身换好了衣裳后朝门外走去。 她带着香菱才走到大门,却发现自己那抬软轿旁边还停着一辆马车。 这马车周身四面皆用精美昂贵的丝绸所包裹,两侧轿窗上的小帘还绣着一串精致的小银铃,显然是女儿家专用的马车。 明琬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身后徐徐行来了一群人,为首的便是一身火红骑装的甄明瑶。 “瑶妹一身骑装,可也是要去骑马?” 明琬虽然有些抗拒见到她,可该有的招呼还是要打的,不然传到赵夫人耳里,免不得又要叫她去跪祠堂醒礼。 甄明瑶上下打量了明琬一眼,眉眼间的娇纵就快飞到了天上。 她毫不掩饰的讥道,“校场又不是你一人的,何况今日太子殿下也会去校场,本姑娘可不是见你那矬矬的小官丈夫的。” 想到那个卑贱的女人用手段勾引爹爹嫁进国公府,她就气得牙根痒痒。 自然看见甄明琬便浑身气不顺,不斥她两句都难受。 一旁候在马车软轿边的下人听到训斥声,有胆大的便直直望向甄明琬。 那些带着探究的目光就像一把把利刃寸寸剜着明琬的自尊心,一刀又一刀。 明琬背在身后的手指甲都快要嵌到了肉里。 她生生抑下了心里那份窘迫,平静答,“小官丈夫也是赵夫人亲自挑选的人家,若夫人知道瑶妹这样诋毁她的眼光,怕是会不大开心。我不是个爱传话的人,还请瑶妹日后嘴上收敛些。” “你!”甄明瑶被她反咬了一口胸中怒火更盛,上前就欲甩她一耳光。 可她琢磨了半晌,眼下是在府里,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么几个下人,她欺负甄明琬多年这些人早就见怪不怪了,要玩还不如玩大的。 “咱们走着瞧。” 甄明瑶美眸凌厉的刮了她一眼,而后踩着小矮凳,踏上了富丽华贵的马车。 车夫抬鞭,马车车轴碾过路面前行间便传来清清脆脆,好听的银铃声。 皇家校场不在大悦宫内,而是设在东侧的一片空旷场地里。 除却士兵们日常从操练的武场,西边还设有马房和弓箭坊,以供皇族子弟操练。 明琬的轿子徐徐行到了校场门口,轿夫站定后正欲轻轻把轿子落地时,后边突然传来一声骏马的嘶鸣夹杂着车夫勒马的口技。 “吁——吁!” 香菱吓得回头一看,二小姐那辆早该到校场的马车不知怎么从后边蹿了出来,竟似刹不住一样朝姑娘的软轿奔去。 “姑娘!” 香菱大喊了一声后便被马蹄踢倒在地,两个车夫满脸的惊慌哪还顾得上轿子里的甄明琬,松手后“哐”一声,轿子摔在了地上,而后便又被马车撞得侧翻在地。 明琬在里头暗叫不好,匆忙间只得拿手护着头部,也跟着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软轿和香菱等人狼狈倒地后,疾驰的马车总算收住了势,堪堪停在了道边,甄明瑶在婢女元荷的搀扶下匆匆忙忙下了车。 她显然也是被那疾驰的马车弄得晕乎乎的,步伐也有些絮乱不稳。 她径直走到甄明琬的轿撵前,娇呵道,“你们几个看着做什么,还不把姐姐扶起来,这马车失了性,你们也失了性吗?” 一番体贴又细致的话看似好个姐妹情深,实则甄明瑶下车后余光早就瞥见道西边那一行正往校场门口走来的人。 当着太子殿下和小官丈夫的面出了这么大的糗,我看你甄明琬那一身狼狈相,还怎么得意! 远处陪着太子等人前来的郑绥安瞧见了前方的事故,早已按捺不住,躬身向太子请示,“殿下,臣的未婚妻出了事儿,还请让臣先行一步。” 顾琅景眯着眼望着前方狼狈从轿子里钻出来的女子,神色不明。 他还未开口郑绥安便径直朝前方走去,他一口气没顺过来干咳了两声,漆黑的眸子越发的锐利。 长乐拽了拽顾琅景的胳膊,小眼眸滴溜溜的转,道,“哥,我打赌这个甄家二小姐定是故意设局让那小姑娘出糗,就赌你宫里后院那颗梨花树下埋的梅子酿,你信不信?” “还赌什么,回头让楚琏启一瓶送你宫里。” 顾琅景仍望着前方,郑绥安小心翼翼的扶着甄明琬起来。小姑娘歪了发髻,手背也磕破了皮,露出了点点令人心惊的血珠子。 长乐有些哑然,那酒她软磨硬泡好久哥哥也不肯给,怎么这次这么痛快? “为什么?” “傻子才看不出那甄二小姐的心思。” 顾琅景又望了那边一眼才垂下眼帘,径直朝校场里走去了。 前方二人重叠的场景太刺眼,惹得他心烦,索性不看。 身后的侍从见太子有去马房的打算,紧跟着就小跑提前去牵马。 徒留顾眠芊站在原地,有些惊掉了下巴。 早些年她的姑姑德贤长公主嫌弃哥哥的东宫里没有女眷,硬塞了一个娇滴滴的侍妾。 那时候他都没当回事,直到那侍妾试图灌醉哥哥怀上皇族血脉,他才后知后觉的给她撵出来宫去。 藏在东宫那么久的小白莲,她这瞎子哥哥都看不到,怎么如今耳目这般聪慧了? 远处,明琬在郑绥安和香菱的搀扶下总算站了起来,除去头发有些散乱,手背出了点血其他倒是还好。 她喘气的同时才惊觉郑绥安还扶着自己的胳膊,连忙后退了一步,垂下了头,干净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拘礼,“劳烦郑大人了。” 郑绥安望着自己空空的手也意识到了的失礼,连忙作揖赔不是,“是绥安不好,轻薄了甄姑娘。只是姑娘手受了伤,就别骑马了,我送你回府吧。” 风拂过手背时确实能感觉到“滋滋”的疼,可她还想趁着与他相处的时候说退婚的事,断不能就这么不明不明的回府。 明琬扯出一抹明亮的笑容,日光映入她的眼底,好似有一湾细碎的清泉,“这点小伤无妨的,郑大人,咱们进去吧。” 二人行走间恭敬有礼,有说有笑的朝校场里走去,仿佛刚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倒无声的把身后的甄明瑶给臊得不行。 甄明瑶气得使劲跺了跺脚,这边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儿太子殿下也没来看看,除去甄明琬受了点小伤,她竟一点也没讨到好! 元荷见她脸色不好,小心的扶着,问道,“小姐,太子殿下这个态度,那咱们还去吗?” “去,为何不去?”甄明瑶好好抚了抚发髻,娇美的脸蛋写满了势在必得。 “母亲说了,虽然这京城贵女如花儿一样多,可会骑马的女子只有甄府一家,殿下肯定不曾见过女子穿上戎装在马上英姿飒爽的样子。” “来都来了,总得让殿下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