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扫荡”没半个月就让菅素落彻彻底底的见识了。 “浩浩荡荡”的日本宪兵队伍前面是所谓的“保长”，这保长村里人都认识，叫李年狗，四十多岁，光棍汉，好吃懒做，偷鸡摸狗坏事做绝，村里人见了都躲得远远的，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保长，穿着鬼子发的制服，戴着与黑色制服超级不搭调的黄帽子，腰里别着盒子枪，狐假虎威的领着宪兵队进了村。 李狗年嘴里吹着哨子，露着满嘴的大黄牙，扯着公鸭般的破锣嗓子，“村民们，集合了！快到打谷场，迎接皇军！” 他走街串巷的敲着紧闭的院门，当当当！边敲边吆喝着，“李东山，出来迎接皇军！快点！” 李东山，七十岁的老汉颤颤巍巍的出了门，说来这李东山还是李年狗的四爷爷，儿子被抓去修铁路，媳妇早年生病去世，留着一个十五岁的孙子李年刚，他驻着拐仗步履蹒跚，李年刚一旁扶着爷爷，动作缓慢，李年狗等的不耐烦了，伸腿就踹了他四爷爷一脚，“噗通”！ 李东山从第二个台阶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李年刚连忙去扶爷爷，双眼冒着火剜着李年狗，嘴里骂着：“艹！狗娘养的！” 李年狗扬手就赏了李年刚一个嘴巴子，“我娘是你三娘，狗崽子！要不是看在你和我是一家的，老子早把你大卸八瓣了！不知好歹的狗娘艹出来的东西！快点啊！到打谷场，去晚了别怪老子不客气！” 李年狗扬起头迈着外八字得意的向下一家走去。 李东山气的捶地，他明白这个侄子是在报复他，早年李年狗跑来说媳妇向他借十吊钱，他思忖这个侄子已经以娶媳妇为由陆续借过多次了，他没借，李年狗就跟他结下了梁子。 李年刚的小手暗暗的握成拳头。 当当当！ “吴大宝，出来！” 吴大宝拄着双拐出了院子，李年狗抻着脖子往院里瞧，“你媳妇呢！小□□呢！” 说话间，一个裹着黄色头巾的小媳妇低着头出来，悄悄的躲在吴大宝身后，李年狗的眼光一直追随着小媳妇，吴大宝紧张的把媳妇护在身后。 “哎哟，怕什么呀，吴小弟，哥哥可是一直罩着你媳妇呢，要不你能保住她，哈哈，回头让小□□给我做两顿好吃的！” 李年狗边流口水边探着身子往后瞧，“听见没！小弟，你可要会算帐啊！不要陪了夫人又哈哈……” 打谷场上黑压压的站成了两个阵营，李年狗和一个留着小胡子的鬼子头带着一群鬼子站在村民的对面，鬼子穿着军服戴着钢盔，手持明晃晃带刺刀的枪，站成两排的士兵目光如鹰隼直直的扫向村民。 由老弱病残妇女儿童组成的村民萧瑟的挤成一团，菅素落因为好奇，非要拉着素琴往第一排站，素琴说啥也不去，菅素落只好独自往前挤，好不容易挤到前排李年刚身边，少年惊讶的看着她，哪里冒出的傻丫头，不怕死啊！ 少顷，站在最前面的小胡子鬼子头走到村民面前开始气急败坏的呜哩哇啦的训话，村民们一句也听不懂，那小胡子头指手画脚情绪激动的样子，村民们心内都开始忐忑，这群鬼子又要干坏事了！ 谁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男人把女人护到身后，女人把孩子搂在怀里，目光无助的看着对面。 小胡子一边说一边盯着每一个村民的脸仔细看，连裹着头巾的妇女也不放过，吓得村民瑟缩成一团。 李年狗大概能揣摩出鬼子的意思，等小胡子呜哩哇啦说完，李年狗咳了一下公鸭嗓，狗仗人势的说道，“刚才山田将军告诉大家，黄军是来帮助村民的，是为了村民过好日子，你看黄军来了给咱们修铁路，不是为了以后咱们出行更方便嘛，村民要感谢黄军，可是最近有一些村民加入游击队竟然敢袭击黄军，山田将军很伤心……” 居然有人袭击鬼子？ 村民们心内惶惶然，鬼子手里可是有枪啊，手无村铁的村民怎么打得过黄军呢！ 李年狗觉得自己很威风，以前看不起自己的村民，现在不是都跟龟孙子一样，他得意的瞟了一眼小□□，你还敢看不起我么，“山田将军告诉大家谁见过这伙游击队，一定要及时向黄军汇报。” 李年狗走到菅素落身侧，他没见过这个小丫头，不由的多看了两眼，菅素落可是早就认识他，她爹告诉过她让她离这个无赖远远的。 李年狗躬身瞧着菅素落，“小丫头，你见过游击队吗？” 菅素落觉得一股臭气袭来，小手一摆，心内厌恶十足，“没有！” 李狗年没想到一个小丫头敢怨怼他，正要发作，身旁的小胡子突然把他拽过去，从衣袋里取出一副画，呜哩哇啦了连说带比划，李年狗点头哈腰的拿着那副画过来，走到村民们面前，又故意咳了一下嗓子，一手展开那副画，一手指着画上的两个人，“村民们，看看，认识不认识这两个人，快点看，抬头！吴大宝！”李年狗猛的拍吴大宝的肩头，吴大宝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 “没、没有！” 李年狗又拿着画挨个让村民辨认，大家都摇头，不认识，柴氏抻着脖子盯着那副画看了一会，一个男人一个孩子，画上的那个男人有些面熟，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李年狗瞧出端倪，伸着胳膊指着柴氏大声问，“你认识他俩？” 柴氏吓的连忙说，“不！没见过！” 说完低下头，搓着双手，手心里冷汗涔涔。 李年狗把画举到菅素落眼前，“小丫头，你看看认识不？” 菅素落仰起小脸，那个男人有些模糊，可是边上的小男孩，那不就是痞痞么！ 再看那个模糊的男人，越看越像小爹！ 原来小爹和痞痞现在打鬼子去啦！好玩！ “小丫头，你是不是见过这两个人啊？”菅素落认真的模样引起了李年狗的怀疑，这小孩子不认识干嘛看这么半天！ 柴氏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菅素落，你这个臭丫头，你可不能牵连我们！ 菅素落一眼就瞧出李年狗的心思，故意沉思了一会，点头。 李年狗心内大喜，这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来今天要立大功了，山田将军一定会奖励我个总保长！ “小姑娘，说，这两个人是谁？” 柴氏已经闭上双眼，完喽，这个丧门星！这是要害死全家的节奏啊！ 菅素落神情淡定，指着画上的男人说，“他是林冲，他是哪吒！” 呃，呸！ 李年狗差点气的吐血。 菅素落仍指着说，“我在画上见过，林冲，就是少了丈八蛇矛枪，哪吒，嗯，少了乾坤圈……还有混……” 李年狗气的抬手就扇了菅素落一个巴掌，“滚你娘的蛋，日混老子开心呢！” 菅素落捂着火辣辣的脸，哇哇的哭了，“我没有骗人！” 李年狗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嚎你娘的丧，闭嘴！” 菅素落哽咽着闭上了嘴巴，静静的低着头。 柴氏总算一口气平静的吐了出来，吓死我了。 李年狗把画卷起来，走到小胡子跟前，边说边比划，“山田将军，侯村的村民没人见过，是不是再到别的村找找！” 山田将军气的脸寡白寡白，伸出三个手指头比划一番，又呜哩哇啦给李年狗下了指令，李年狗不停的“嗨！”“嗨！”鞠着躬，十足一条哈巴狗。 李年狗接受了指令，又干咳了一声，“村民们，山田将军说了，这个两个游记队的人打死三名黄军，这是死罪，谁要是敢窝藏他俩，那么就跟着咔嚓！”李狗年把手放到脖子上滑过，“掉脑袋的！知道了吧？” 打死三名鬼子，村民们的脸上一下呈现喜悦之色，英雄！ 菅素落想起了痞痞，了不起啊！敢打鬼子了！早知道她也不回家了，跟着小爹和痞痞打鬼子！一定比打野鸡野兔好玩！ “听到了没有？有这俩人的情况要随时给黄军汇报？”李年狗颐指气使的说。 村民们无奈的回答，“听到了。” 声音低的像蚊子哼哼。 李年狗气的把别在腰间的盒子枪掏出来，“大点声！否则老子毙了你们！” 菅素落拉了一下旁边的李年刚，示意大点声。 “听到了！” 这回声音高亢了许多。 李年狗趴到主子耳朵旁边，耳语了一番，小胡子点了点头，李年狗放话：“散了吧！” 人们扶老携幼，默默的往回走，菅素落随着人流往回走，李年刚一把拉过她，低声问，“你叫什么？” 菅素落抬头看着高了许多的少年，那少年两眼放着敬佩的目光，“菅素落。” “你也是这村里的？” 菅素落没功夫跟他瞎掰，“嗯。” “你认识那两个人吧？” 菅素落抻着脖子找菅素琴，臭丫头，也不等等我，看到远远的素琴的背影，她往前跑了,没有回答李年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