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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春归客

那天柳随风心情尚佳,应何少清之邀,绕小平湖溜了三圈。二人道别后,柳公子慢悠悠回家,左脚刚刚踏进院子,就闻到一股子焦味,以及,冲天的黑烟。柳公子愣愣抬头,就看到了漫天的火光。  货仓出事了。柳随风记不清自己当时的心情,仿佛连日劳累,一颗再是敏感的心也翻不起任何波澜。他只是夹在一群人里头,跑来跑去,不要命得提水,泼火。  “少当家!少当家.......”旁边有眼尖的伙计,急得大叫,心里直呼,这柳公子是不要命的。那么大的火,滚着油卷上天,当家的却好似视而不见,一边泼水,一边往里挤。衣袖烧没了一块,露出的手臂也被烫得吓人。  “少当家!小心!”伙计将他拦下,却见他愣愣得抬了抬眼,然后,一把甩开伙计的手。  后来,火终于被扑灭了。柳随风的这条命,也几乎被交出去了。  伙计们忙着善后,讨水,整顿。最后,站在空荡荡的货仓里的,就柳随风一个人。  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柳当家似乎在发呆,对着一屋子黑灰,站了很久,很久。  然后,转身笑了笑,慰劳一下伙计,就离开了。    柳家又遭横祸,柳当家却去了酒肆。奇芳阁的小阁楼,柳随风叫了三斤烈酒,醉倒在窗边。  大醉赴黄粱,一梦解千愁。柳随风,忽然有些累了。装醉的客人趴在桌子上,凉凉的风自高台底下吹上来,他傻兮兮地勾了勾唇。  柳随风忽然很难受,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忽然一阵极轻的叮当声,似玉环珍珠相击而响,一双绣鞋随即出现在眼前,柳随风抬头,眯了眯眼,挑眉笑了笑。  “白姑娘啊白姑娘”,柳随风晃了晃酒碗,洒了几滴在衣襟,“你怎么总是一个人?”  女子拍拍裙腰,施施然坐下来,抬袖给柳公子倒了杯茶,“我有一友,近日离我而去。最近我便也无聊得很。”  “朋、朋友?”柳大公子低下头,昏昏欲睡,“朋友好啊。朋友去了哪?”  “金陵。”女子声音清脆如黄鹂,悠悠吐了口气,“他才不好呢。逼我对诗一首,不然就不给我带莲藕豆沙糕。”  “哦。”柳公子只觉混混沌沌,但也是有些明白了,“可是那句诗?”  客从雪山来,问我冬到否。  “对诗一事,可还谢谢柳公子。”柳随风抬眼,就听见佳人忽然抬袖,“那日谢礼。”  柳公子抬眼瞄了一眼,几近吐血,一壶碧螺春。  “白姑娘,你觉不觉得,这茶有点馊味?”柳随风思虑再三,委婉提醒。  “哦,是吗?”白宜忽然一滞,继而面不改色地低头闻了闻,皱眉点头。  继而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大伯远走已久矣。”    柳随风喝了点酒,一时胸中郁热,原先一个人静悄悄趴在桌子上,倒觉不出什么。这下两人不再言语,四周重归寂静,柳随风忽然有点不习惯。  疲倦的人被打扰醒,往事便混着梦,一件件在柳随风的脑子里回响。  “白姑娘,你知道吗?”柳随风忽然笑了一声,“以前我爹可烦我了,我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知道吗?”  白宜没有回答,只合眼重复了遍,“以前。”  “对啊。以前。哈哈。可我现在不一样了。”说着举起一个算盘来,也不知从哪拿出来的,柳随风啧啧道,“精打细算。”  然后摸摸头,他嘿嘿笑了两声,“我以后都要这副派头了。白姑娘,你看好笑吗?”  半晌,白宜叹了口气,道,“柳公子,你开心吗?”  “开,开,开心啊。”柳随风大着舌头笑嘻嘻得说,  “就是我太笨了。春秋时节,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柳公子痛心疾首,“白姑娘,我就是不听。”  白宜摇了摇头,柳随风也不知道她在摇什么,只见她不死心得又掏出那个铁盒,选开盖子,一闻,脸上终于写满愧疚,感叹道。“确实烂了。”  柳随风看她。  “不过,这世上,并非所有都是这甜果,烂了,便不能吃了。”女子音容美好,言笑晏晏,“咬着牙,把腐烂吞到肚子里,未必不是一种选择。  “别扯淡。”柳随风心中诽腹。觉得她就是穷。    “柳公子,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手。”女子的声音柔柔软软,让柳公子想起红杏枝头闹的春天。“长指善琴,薄指善笼铜臭;指节如劲竹的手掌,握笔能落一手潇洒字;虎口落着茧的人,拿刀拿得熟。”  柳随风抬头,忽觉掌中一空。  女子抽走了松木算盘,微凉的指尖拂过他忽然松开的手掌,“你的手,也许天生就不是用来拿这个的。”  “你看起来不开心,你很痛苦。”女子叹息,“柳公子,为我弹一曲可好?”  沉默良久。  “我爹的厂子,不能倒掉。”柳随风吐了口气,苦笑道,“我有在乎的东西,我爹也为了这个生意倾尽了他一生。”  “有白姑娘一知己,我死而足以。”    那好。白宜沉默半晌,“那请柳公子听我半句劝可好。”  柳随风点头,凑过去,白宜双唇微动,然后他豁然睁大了眼睛。    七  喜不成对,悲事成双。  柳家还没恢复起来,一把火就烧掉了半条命去。不得不让人琢磨,莫非天意有为,气数已尽,一时皆连连感慨,不忍猝睹。有幸灾乐祸者,每天搬着个小板凳去看戏;也有好事或好心人去安慰年纪轻轻的柳当家。然而,等真的见到了柳当家,无不目瞪口呆。  肩架白头鹰,腰佩青玉环,柳公子精神焕发,气色良好,据说晚睡早起,吃嘛嘛香。  似乎已经放弃治疗。    “少爷,”李叔板着一张脸,“今日的账簿。”  “啊?”柳公子放下玛瑙葡萄杯,把玩起白玉玦,抬头草草看了一眼,翻了几下,重递回去,“哦。”  伙计们的脸上是深深的疑惑,而李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了个白眼。  “当家,真的这么快就进货?”一人思虑再三,还是弯腰耳语,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天降横灾,柳当家却丝毫不以为鉴,反而好似甩开了胆子,大手大脚起来。想一出是一处,破罐破摔起来。昨个从外边回来,蒙头大睡三天,今一早,竟然想起这个馊主意来——知会洋人。  “其实......当家你也都知道了。前阵子的火灾,闹得大街小巷沸沸扬扬。不少人说......不少人说.......”  “说什么?”柳公子懒懒道。  “说......”那伙计心一横,咬牙道,“说,说是何家连着洋人来阴咱们的!”  柳随风手抖了一抖,忽然大笑起来,那伙计一时摸不着头脑,愣在当场,便听当家的笑着问,“那依你之见,我们应该怎么做?”  “......”那伙计更慌了。但寻思着平日里柳公子脾气还不错,也不可能在此时故意来整自己,便当真,搜肠刮肚想了一想,磕磕绊绊道,“当家的,我们把姓何的踹开吧,大不了我们也与那洋人先相处一道,搞垮那姓何的!”  柳随风顿了一顿,笑得更大声了,伙计呆呆看过去,见他眼睛亮晶晶的,许是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忽然受了脸色,一拍桌子,“不可!知会洋人?你们当真忘了,先老爷尸骨未寒,在天有灵。大逆不道!”  “柳随风沉下脸来,“你是什么人?””  “是,是。”那人吓了一跳,只当是平日温文尔雅的柳公子,不知今天抽了什么风。  “少爷说得是!”李叔也叫这一出整得有点懵,等反应回来,也横眉怒斥,“老爷的事,都给忘了?吃里扒外的东西。何况何少爷帮了我们那样多,狗眼看人低!”  伙计终于住了嘴,柳当家心满意足,逗他那只白毛鹦鹉。还抬头,向李叔笑了笑。  李叔自是弯腰低头,又呈上几张账本,寒暄一番,就向大家伙招招手,散了今日的当家训话。临走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看柳随风,攥了攥拳头。  他的手掌,已是冷汗津津。  谁也不知道,他偷偷用指尖挑出了一页。  那页上是密密麻麻的账目,而纸玻如蝉翼。被动过手脚了,专门用来拓印荫字的奇技淫巧,是阴阳纸。  上面,完完整整是柳公子的批示及收支账目。那是他特意从账簿里,两个指头捏出来的。  待终于转过身去,摇摇头,脸上却是带着白眼的笑意。  待出了院子,脚步加快了起来,七拐八拐。等他到奇芳阁时,已经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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