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踏进明珠院时,蒋寻珠正倚在窗前翻着话本,她手里虽翻着话本,心里却一直在思索谢舟之事。 从承露山庄回来好几日,谢舟一直未曾来明珠院找过她。 她垂眼看了看手上的伤,手上的伤口已结了痂,她虽是公主,但公主与驸马和离是大事,若无正当理由,也未必能轻易脱身。 不知以这事为由头休了谢舟如何? 红花脚步一滞,她家公主委实美得天怒人怨。 愣了好一会儿,红花才回过神来,她道:“公主,奴婢刚听见一个消息,卫素她失踪了。” “失踪了?” 蒋寻珠并未放在心上,卫素没了穿越者的光环,还能翻出什么水花来? “驸马病了好几日了。”红花忽幽幽地道。 “红花,你有话直说便是。” “公主您手上的伤……驸马他伤了您,为何您还替他遮掩?若是驸马真心敬您也就罢了,可奴婢觉着驸马定是为着卫素失踪一事太过伤心,这才郁积于心,久而成病。” 红花这丫头……谢舟本性凉薄,可不是会为卫素伤心的人,至于生病,又淋雨又舞剑,还顶着一头绿草,想不生病也是件难事。 蒋寻珠柔声道:“红花,你要知晓,不是不报,只是本公主觉着时候还未到而已。” 这荷叶鸡,总是要一口一口吃才有趣的。 红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公主这般说,总是有她的思量在的。 “还有旁的事么?” “傅家造反一案,奴婢倒是找到了些证据。” 蒋寻珠抬眉,红花这丫头虽心思跳脱,但办事却很妥帖,她道:“什么证据?” “傅家有一个仇家——上一任皇商钱家,巧得很,钱家家主有一好友,那好友生平最擅长之事便是模仿他人笔迹。” “本公主记得,因着一封傅将军亲笔写的信,陛下这才定了罪。” “钱家为何害傅家?” “夺爱之恨,听闻钱家家主与傅将军的夫人本是青梅竹马,钱家家主也一直痴恋傅夫人,可惜傅夫人最后嫁给了傅将军。” “只有夺爱之恨?” 红花道:“傅将军曾弹劾过钱家家主的伯父,钱家也因此失去了皇商的地位。公主请看奴婢找到的证据。” 接过红花手里的信,蒋寻珠看了一眼,随后笑道:“红花,回头赏你一年的月银。” 见公主扔下话本匆忙往外而去,红花连忙道:“公主,您去哪儿?” “去宫里,红花你不必跟着。” 一踏进上元宫中,蒋寻珠便发觉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神情冷峻的蒋臻正用着晚膳,蒋寻珠不由地想,哪怕是蒋臻的挚爱之人,想必也很难从蒋臻身上看到除了冷漠外的表情。 他夹起一块山药,道:“荣华,你突然进宫,可是有急事?” “荣华这次来,有两件事,一是傅家谋一案,一是荣华要休夫。” 言罢,蒋寻珠便递上了红花呈给她的信。 蒋臻看完信,道:“傅家一事朕会着大臣重查,不过,荣华,你果真要休了驸马?” 蒋寻珠点点头,伸出手,给蒋臻看她手上的伤,她道:“陛下,因着傅琅一事,驸马一直对本公主心怀嫉恨,那日在承露山庄,更是不顾及夫妻之情,出手伤人。” “□□华瞧着并不大伤心?” “既是怨偶,倒不如一别两宽,还请陛下成全。” “荣华所求,朕哪一次没有答应过?” 这便是答应了,蒋寻珠道:“只是,荣华休夫一事,可否先不公之于众?驸马病重,荣华想着等他好一些再告诉他。” “荣华与朕是亲姐弟,朕怎么会不依着你呢?”言罢,蒋臻便吩咐了侍卫几句。 亲姐弟?蒋寻珠可不傻。 她正要告退之际,却听蒋臻道:“天色不早了,更深露重,荣华今晚便在宫中留宿罢。” 帝王脸上的神情很是认真,仿佛不容她推拒。 “那荣华便多谢陛下好意。” 梳洗后,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蒋寻珠却并无睡意。 房中那燃着的香有使人昏睡之用,若不是宋司命送她一颗解毒丸,她只怕已中了招,蒋寻珠可不会天真地觉着,这香是宫娥的一时疏忽。 这宫里,有人算计着她,但她却不知那人究竟在算计她什么。 果不其然,一盏茶后,她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一道目光忽粘在身上,蒋寻珠不禁冷笑,这蒋臻难不成还为她备了什么意外之喜? 在那双冰凉的手触到蒋寻珠的衣衫时,她忽睁开眼,眉目如春地道:“你是谁?” 那人的手僵在空中,借着泠泠的月光,蒋寻珠可以看见,一张金面具遮住了脸,但从衣着体形来看,这人是男子。 她正想用法力去窥探这人的面容,随后猛地想起,她在这些位面至多能用七次法力,早前的澄溪纸和玉华池灭灯,她已用了两次法力。 这还有两个多月,这法力得用到要紧处才是,蒋寻珠按下了用法力窥探这琴之真容的心思。 他笑着脱下外衫,在床边坐下,道:“奴名琴之,琴瑟在御的琴,徐徐图之的之,春夜衾寒,陛下特赐我来为公主暖床。” 琴瑟在御,徐徐图之?这名字倒是别有深意,蒋寻珠不由地弯起嘴角。 几分凉气袭来,侵入肌肤,蒋寻珠动作轻柔地拉起滑落的衣衫,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琴之。 “既是为本公主暖床,为何不露出真容来?对着一张冷冰冰的金面具,本公主可下不去手。” “琴之自知面目丑陋,而公主金闺玉质,琴之不忍污了公主的眼。” “既不忍污了本公主的眼,又以何为本公主暖床?” “公主今晚一试,便知琴之的好处了。” “你有什么好处?” “琴之甚善房/中术。”他的声音如月色,在无声处撩人。 房/中术?蒋寻珠意味深长地一笑,她眼下还摸不清这蒋臻的心思,不过,兵来将挡便是。 蒋寻珠仍在揣测这琴之的心思,一具身子忽然倒了过来,将她压在身下,蒋寻珠拧了拧眉头。 翻身将琴之压在身下,蒋寻珠柔声道:“按理,应是本宫在上你在下。” “那便有劳公主了。”琴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黑眸中还有几分惑人的清冷。 蒋寻珠忽想起,宋司命曾说过,女子以含泪蹙眉又故作坚强时,最为动人,男子则以浴后榻上捧书细读时,容止最盛。 可这琴之,举手投足间拨动人心,倒像是一个在风月场里,勾人无数的风流公子。 这种人,可没有谢舟和傅琅好对付。 “琴之,有人可告诉过你,你这双眼很好看?” 她用一只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从琴之的衣衫上拂过,她发觉,在她的手触到他的心口之时,手下的身子颤了颤。 看来,这风流公子只是一只纸老虎罢了,蒋寻珠不由地弯起嘴角。 “公主……” 见琴之终于压抑不住,蒋寻珠不由地娇笑了一声,她轻轻地抚上琴之的金面具,金面具在夜里泛着幽光,冰冷却华丽。 她道:“美人当如玉温润,这金面具却太过阴凉。” 言罢,蒋寻珠便松开琴之,躺在一旁。 那扰乱他心神的手忽然抽离,琴之犹在余韵之中。 好一会儿,他才用手支起身子,他的身上衣衫凌乱,却别有风情。 他伸出手,如玉般的手最后落在蒋寻珠柔软的腰肢上。 她的腰肢似手中琴弦,这琴弦会奏出怎样的乐曲?全在他掌握之中,金面具下的脸上涌起几分笑意。 他拨弄着琴弦,缓声道:“若是公主累了,不妨由琴之代劳。” 望着琴之翻涌着波涛的眼眸,蒋寻珠佯装叹道:“可惜,这金面具委实太煞风景了些。” “若公主介意,那琴之取下面具再侍候公主便是。” “不过,为免公主不喜……琴之先放下帐幔。” 言罢,琴之便起身放下了床边的帐幔,眼前忽陷入一片漆黑,蒋寻珠却听见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公主,这下您可满意?”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后,蒋寻珠发觉,琴之的呼吸越发不稳了。 蒋寻珠转过身,用手按住琴之的唇,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她清冷的声音如珠玉坠地。 “本公主从不以色事人。” 闻言,琴之愣了一会儿,他凑近蒋寻珠的颈,呵气如兰道:“公主既不以色事人,那琴之以色事公主便是。” 想以色事她,也得看她愿不愿意,蒋寻珠捉住琴之那只不安生的手。 她笑道:“巧的是,本公主最近看了几本医书,从脉象上看,琴之你久病初愈,肾阳亏虚,该安心养身,多进补一些山药类的食材才是。” 琴之愣了愣,他想,所幸帐幔中有如黑夜,不然蒋寻珠一定能看见他脸上的惊慌。 这琴之总算是安生了,蒋寻珠摸索着到床前,和衣躺下,闭上眼,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琴之却愣了许久,他记得分明,从前的荣华公主只是一个不善医术的木美人,而如今的荣华公主,却是惑人于一举手一抬足中。 他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 幽暗中,琴之神色复杂地躺在蒋寻珠身旁,有火焚身,甘泉在旁,他却不得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