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琴之给您做了杏花糕。” 蒋寻珠正埋头于话本,她头也不抬地道:“琴之,本公主的明珠院是你可以随便进的么?” 琴之朗朗笑了一声,放下杏花糕,道:“那琴之便在雪枝院恭候公主。” 打发完琴之后,蒋寻珠这才想起,已好几日未曾见到傅琅了,琴之这厮倒是时不时地在她眼前晃。 她问了红花一句:“傅琅呢?” 傅琅?红花忽想起那日在横枝院捡到的木人,她猜那木人是驸马所刻,因而并未将此事告诉公主,如今想来,是傅琅所刻也并非不无可能。 “禀公主,傅琅已收拾东西回将军府了,奴婢觉着,这傅琅倒是只白眼狼,您替傅家平了反,他倒好,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原来竟已回将军府了?蒋寻珠笑了笑,道:“对了,招美男一事进展如何?” “公主,您要招美男的告示贴出去后,各大世家便送了许多美男来,镇国公府送来二十美男,安国公府也送来五十美男……拢共送了五百美男,陛下赐了您一千美男,其他封地的王侯贵族们也递了消息来,您还有一千美男在路上。自愿入公主府的美男则有四百九十九名。” 四百九十九名?蒋寻珠拧了拧眉头,这眼看着就要凑齐三千面首了,偏偏还少一人,她忽想起雪枝院的琴之,若是算上这一人,这面首三千不就够了么? 红花又道:“说起来,这三千美男还得有地方住才是,奴婢估摸着,这公主府是住不下了,不过,公主您在城外还有好几处庄子,住不下的打发到庄子上去便是。” “本公主知道了,你去安排罢。” “奴婢还有一事,驸马还不知您招了三千美男,若是……” “无妨,他气得跳脚才好呢。” “奴婢不明白的是:公主养着三千美男,难不成只是当摆设用的?” “难不成你还打算让本公主一一消受不成?”蒋寻珠似笑非笑地看着红花,这三千美男一个一个轮下来,这具身子只怕等不到大限便要香消玉殒了。 红花点点头,理所当然地道:“公主,三千面首住在府上,且不说这每日的吃穿,单论安置这群人,每日便是海一样的银子花出去。奴婢倒也不是舍不得银子,若是公主果真临幸了这群面首也就罢了,可公主您只是养着他们,您好歹见上两个啊。难不成为着这三千面首的名头,便要白白花这么多银子?” 她养这三千面首,不都是原主的心愿么?蒋寻珠笑着戳了戳红花的脑袋,道:“红花,你这是心疼银子?还是心疼本公主?” “奴婢自然是心疼公主,只要公主高兴,再花些银子都无妨,可公主莫非打算白白荒废这满园春/色不成?” “您若是有看得上眼的人,只管召那人入明珠院便是,若是合您心意,您便赏赐些东西,若是不合心意,随意找个由头发落出府便是。还有,您要雨露均沾,切忌独宠。” 红花这小丫头,瞧着天真活泼,内里竟如此老成,她原还觉着,红花这丫头指不定会成为她的面首三千路上的拦路虎,如今,红花却是在这道上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了。 看着说得头头是道的红花,蒋寻珠不禁莞尔道:“你可知你此刻像什么?” “奴婢像什么?” “像是一个......老/鸨......”蒋寻珠歪着头,脸上流露着一种难得的娇憨。 闻言,红花红了脸,她别过脸,气呼呼地道:“奴婢这都是为了您打算,公主还说奴婢,奴婢委实冤枉得很。” 随手把话本扔在一旁,蒋寻珠起身道:“红花,陪本公主去琅嬛阁买几本话本。” “奴婢这就去安排马车。”言罢,红花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上了马车,在路上颠簸了好一会儿,蒋寻珠便听见车夫的声音。 “公主,到了。” 红花掀开车帘,却见车外并非琅嬛阁,她不由地惊呼了一声。 蒋寻珠也暗叫不好,她飞快地拔下发簪,抵住车夫的后颈,道:“这不是琅嬛阁,这是哪儿?” 车夫抖着身子,颤着声音道:“公主饶命,是常公子,他让我这么做的。” 红花已气得不行,她指着车夫鼻子骂道:“公主待你们一向宽厚,倒教你们生出了这些不该有的心思,今日是带着公主去见常殊那混蛋,来日指不定要带着公主去见刺客呢。” 车夫瑟缩着身子,道:“小人万万不敢,只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请公主恕罪。” 红花气得身子发抖,她正要说话,蒋寻珠却忽道:“既然来了,本公主便见他一面便是,红花,回了公主府,按规矩处置。” 蒋寻珠下了马车,推门进了院子,却见院子虽小,却是布置精致。 在院子正中,有一凉亭,蒋寻珠吩咐红花在门口守着,随后缓步走过去,对背对着她的人道:“常殊,是本公主。” “公主……”常殊转过头,既惊又喜,他正想说话,却忽捂着嘴猛地咳嗽起来。 一番咳嗽后,他涨红了脸。 在常殊对面的凳子上坐下,蒋寻珠垂头轻轻地拨弄着手上的低光荷珠。 她道:“常殊,你倒是好算盘,你这一病,你的好父亲便扣了一个嚣张跋扈的名头到本公主头上。” “是常某不是。” “你有话快说,不然耽搁久了,本公主指不定又想推你下水了。” 常殊红着脸,行了一礼,道:“常某自知对不住公主,特向公主赔罪,那一日,委实是常某毁了公主的清誉。”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那你打算如何赔罪?” “常某身无长物,唯有一颗赤诚之心,愿为公主赴汤蹈火,只是,公主蓄养面首,委实于礼不合。” “所以,你今日打算对本公主好好说教一番?” 看着常殊脸上执拗的神情,蒋寻珠拧了拧眉头,常殊这是在玉华池喝的水太少么? “公主,女子当以夫为天……” 蒋寻珠打断了他,道:“若男子都如你一般愚昧不可及,夫以妻为天又何尝不可?阴阳阴阳,尚是阴在前,阳在后呢。本公主还觉着今日能有什么新鲜的,结果,还是陈词滥调。” 言罢,蒋寻珠便拂袖而去,她想,常殊应当庆幸,仙界有不能伤凡人的规矩在。 上了马车,蒋寻珠便道:“回公主府,红花,你在外面盯着车夫。” “公主放心,若是他敢再犯,红花一定让他血溅三尺。” 车夫身子一抖,连忙求饶道:“小人再也不敢了。” 马车还未行多久,又停了下来,蒋寻珠正要说话,却见红花掀起车帘,指了指马车外。 顺着红花的手看去,蒋寻珠恰好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眸。 少年郎唇红齿白,面上虽刻着“奴”字,却是瑕不掩瑜。 “公主且慢,傅琅有话要说,不知可否上马车?” 傅琅缓步向她走来,薄暮的日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光辉,他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告示。 “自然。” 蒋寻珠歪着头,神情天真地看着傅琅走上马车,若她猜得不错,傅琅手里握的那一张告示,应当是她让红花张贴的告示。 傅琅上了马车,跪坐在她身旁。 他轻轻地将告示展开,蒋寻珠这才发觉,初见时困窘的少年,此刻竟也有了几分意气风发。 “这是公主吩咐红花张贴的告示么?” “然也。” 看着傅琅脸上的“奴”字,蒋寻珠不由地一愣,她道:“对了,我给你的玉容膏你没有用么?” 闻言,傅琅的脸上忽然绽出一丝笑意,脸上的“奴”字也微微颤抖着。 除去那个“奴”字又如何?他宁愿永远当她府中面首。 他那日愤而离府,随后才知她带了琴之回府,又贴告示招三千美男,方才他又撞见她私见常殊。 她在万花丛中,却想着片叶不沾么?不,他傅琅才是她的面首。 傅琅把手放在衣带上,片刻之内,他已除去了外衫,身上只着薄薄的亵衣。 他们还在马车上呢,傅琅这是疯了? 眼看着傅琅连亵衣都快脱了,蒋寻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你脱衣衫做甚?本公主应过你的事,都做到了。” 难不成傅琅这是喜欢上她了?她分明告诉傅琅莫要动不该有的心思,蒋寻珠眉头微拧。 傅琅却顺势将她压在马车壁上,他道:“公主曾问过傅琅,可愿做您的面首?彼时傅琅为传言所累,不识公主面目,错把珍珠当鱼目,如今若是想说一句傅琅愿意,不知可会太迟?” 她从未想过,傅琅会有这样气势逼人的一刻,蒋寻珠不由地一愣,随后冷声道:“傅琅,你……” 傅琅却伸出手指,按住那两片海棠红,他缓缓道:“谢舟也就罢了,是常殊、琴之,公主如今又贴出了这告示要面首三千……” 在某一瞬,傅琅忽然明白了谢舟的恨意,这些人有的容貌才华,他傅琅都有,他们没有的真心,他也有,她究竟还想要什么? 傅琅看向蒋寻珠,一双如墨的眼中波涛翻涌,他轻声道:“公主,是傅琅哪里不好?有傅琅一人当您的面首,还不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