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寻珠,朕要把你揍成猪头……”宋澜一边批着奏折,一边小声嘀咕着。 越想宋澜便越觉着心塞,他这一生顺风顺水,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宋澜委实恨不得能回到一个时辰前抽自个儿一巴掌,他宋澜可是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就在蒋寻珠这恶后面前认了怂? 这天下的魑魅魍魉都是他的子民,他何必与蒋寻珠这恶后讲理? 他分明可以直接把蒋寻珠这恶后揍成猪头的,为何还要与她讲道理? 他一定是脑子进水了!看了一眼桌子上那堆成山的奏折,宋澜心中越发气愤,他愤愤不平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笔杆,仿佛那便是蒋寻珠一般。 看着快被宋澜咬坏的笔杆,蒋寻珠拧了拧眉头,又继续翻着话本。 这荷叶鸡要一口一口吃,才好,这昏君,自然也是要一点一点调/教才是。 见蒋寻珠看了自个儿一眼,宋澜哼了一声,他就知道,蒋寻珠对他还存着歪心思,不过,他这次可是认清了蒋寻珠的真面目。 宋澜一边批着奏折,一边道:“朕不过是一时不察,才被皇后你坑了,若是假以时日,朕定能找出皇后你的破绽,下次朕一定不会输给你。” 蒋寻珠翻话本的手一滞,她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宋澜,却见他眉目中仍有几分倔强。 她暗暗一笑,这宋澜委实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觉着再来一回便能赢了她么? 她波澜不惊地道:“等陛下批完这些奏折,若是仍觉着自个儿赌术高超,本宫乐意奉陪。” 闻言,宋澜脸上的笑意忽然凝滞,他头一次批这么多奏折,天知道,这么多奏折他得批到什么时候去? 从前有崔姑姑帮他批奏折,可如今他与蒋寻珠打赌输了…… 罢了罢了,批完这一百八十本奏折,他宋澜还是一条好汉,宋澜苦着脸,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批着奏折。 批完几本奏折后,宋澜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蒋寻珠,柔声道:“皇后,你看了一中午的话本了,不妨去歇歇?” “宋澜你若是抱着本宫去歇息,你便找人来替你批奏折的念头,不妨歇了这年头。” “蒋寻珠,朕心疼你,这可是你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不领情便不领情,朕也不稀罕你领情。” 宋澜哼了一声,又接着批奏折。 在奏折的苦海中浮浮沉沉,宋澜却忽然记起,早前侍卫说过,卫衢还等着见他呢。 思及此,宋澜眼中倏地燃起一簇火花。 他从前只觉着卫衢长得凶神恶煞,烦人得很,可如今有了蒋寻珠这恶后衬托,他越发觉着卫衢可爱起来。 “对了,卫将军她还等着见朕,蒋寻珠……不,皇后……国事为重,朕先去见卫将军。” 话还没说完,宋澜便已扔下那堆奏折溜到了门口。 “站住……” 宋澜身子一僵,他忽然觉着后背开始隐隐作痛,这可是在皇宫里,蒋寻珠不会不顾皇后的脸面动手揍他罢? 想借卫将军脱身?蒋寻珠莞尔一笑,她搁下话本,起身走到堆满奏折的桌前。 她随手拿起一本奏折,却见上面画着一个面色狰狞的猪头,而猪头旁还写着三字:蒋寻珠。 没能把她揍成猪头,便想着把她画成猪头?这宋澜对付她的法子,倒像个天真无邪的稚童。 蒋寻珠笑了笑,冷声道:“无妨,批奏折不过是早晚的事,等陛下去见完卫将军回来,想必这奏折又会多一些了。” 宋澜气得身子发抖,他转过身,怒道:“蒋寻珠,你说什么浑话?朕要批的奏折分明只有一百八十本,朕不过去见一面卫将军,回来还是要接着批奏折的,怎么便会多一些?” “陛下批奏折的法子……便是在这奏折上画自个儿的脸?” “左右你又没说要怎么批奏折……”宋澜忽地一愣,他这才发觉蒋寻珠这话竟是把他给绕进去了。 “蒋寻珠,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骂朕是猪?” 蒋寻珠眉目间陡然生出几分凌厉,她道:“本宫骂你又如何?宋澜你记着,你做初一,本宫便做十五。” “你……” 蒋寻珠缓步走到门口,她仰头看向宋澜,一双手轻轻地抚上宋澜的脖子。 她缓声道:“卫将军那里,本宫自会替陛下去见她,不过,若是本宫回来时,这堆奏折还没批好,或是陛下仍是这般批奏折……宋澜不妨猜一猜,本宫会做什么?” “你大胆……”宋澜已变了脸,他毫不怀疑,若是他没有好好批奏折,蒋寻珠定会不留情面地揍他。 “宋澜你大可向崔蓉求救,本宫可不介意将你的光辉事迹公诸天下。” 言罢,蒋寻珠便拂袖而去。 问了侍卫,蒋寻珠方知,卫衢一直在凤凰台等着宋澜呢。 这卫衢曾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宋澜竟这般糊涂,蒋寻珠拧了拧眉头,她委实想知道,宋澜这昏君脑子里装的莫非都是骰子么? 去凤凰台的路上,蒋寻珠一直思索着卫衢的身份。 卫衢是罪臣之女,早年卫家犯下重罪,因着是她女子这才免于一死,被发配边关做了苦役。 在边关服苦役之时,卫衢救了微服出游的先帝,先帝龙颜大悦,见其有大将之风,便破格封卫衢为将军。 卫衢虽是女子,却是手握二十万兵权的大将,偏偏宋澜这厮连卫衢也敢怠慢,蒋寻珠倒不知该说宋澜天真还是说他傻了。 不一会儿功夫,凤凰台便到了,蒋寻珠缓步踏上凤凰台,径直往那道背对着她的身影而去。 听到脚步声,卫衢便转过身来。 眼前人如一棵青松徐徐地落在眼前,眉目间是难掩的英气,右脸上虽有一道长长的伤疤,蒋寻珠却并不觉着那伤疤骇人。 “臣卫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娘娘请自重。” 蒋寻珠正要扶起卫衢,卫衢却红着脸往后退了一步,仿佛她是洪水猛兽一般。 蒋寻珠轻笑了一声,这卫衢倒是有趣得很。 在话本里,崔蓉后来能废宋澜的帝位,这手握二十万大军的卫衢便是最大的功臣。 废了宋澜后,崔蓉未改国号,自封为女帝,将她的裙下之臣们都纳入了后宫。 只是崔蓉的裙下之臣们都忙着争宠,无人顾着未平的战乱,大秦由此分崩离析。 蒋寻珠想,若不是因着卫衢是个女子,只怕崔蓉要把卫衢也收入自个儿的后宫了。 若是她能把卫衢拉过来,这大秦的江山便保住了一半。 目光在卫衢脸上的那道疤痕上停留了片刻后,蒋寻珠缓声道:“本宫原以为卫姑娘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几年,纵是个女娇娥,也被磨成了临危不变的女阎罗,却原来,卫姑娘内里还是个娇滴滴的女儿家。” “娘娘说笑了,不知陛下他……” “陛下正忙着批奏折,因而便派本宫来见将军,不知将军有何事要与陛下说?告诉本宫也是一样的。” 犹疑片刻,卫衢方道:“将士们戍边卫国虽是本分,但其妻儿却不应受苦,臣想着今年的军饷,能否多拨十万两银子……” 不过是十万两银子,宋澜那昏君的私库里可有好几百万两银子呢。 蒋寻珠弯起嘴角,轻快地道:“本宫允了,回头陛下自会拨二十万两银子下去。” 卫衢一愣,随后道:“娘娘不理政事,此事不如与陛下商量过,再回复臣?” “本宫应过你的,便不会食言。” 闻言,卫衢不由地一愣,她从前只在宫宴上远远地见过蒋皇后一面,却不晓得蒋皇后竟是这样爽快之人。 虽知蒋皇后并不受宠,卫衢却仍不由自主地信了她的话。 蒋寻珠伸出手,接下一朵飘落的雪花,雪花很快便在手心融化。 “听说卫姑娘还有个唤作‘卫琅’的哥哥……” 卫琅?卫衢垂下头,掩去眼中波澜,她道:“劳娘娘记挂,只是哥哥他在几年前卫家被查抄时便去了,是臣亲自替哥哥收的尸。” “本宫想与你做个交易。” 卫衢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浮出淡淡的疑惑,她道:“臣不明白皇后娘娘的话。” “崔蓉能给你的,本宫也能给你,崔蓉不能给你的,本宫也能给你。” 蒋寻珠缓步走到栏杆旁,放眼望去,虽是大雪茫茫一片白,却仍是大好河山。 蒋寻珠眯了眯眼,随后目光幽深地看向远方。 “臣斗胆一问,皇后所图何物?” 寂静之中,一道清冷的声音如珠玉坠地,却每一下都砸在卫衢的心头。 “本宫要这山河锦绣,四海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