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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危机

翌日,歌月套完衣服,睡眼惺忪地下了楼,良宵一直飘在空中跟在她的身后。    大厅桌子一角压了一片白纸,歌月不用看就猜到了是什么,无非又是爹的离家留书。    洗漱完毕后,她方在桌边坐下,抬起水壶想给自己斟一壶茶水,却倒不出几滴来,她这才取出被两钱碎银子压着的白纸。    打开浏览完后,她一把将白纸重重拍在桌子上,一副“恨爹不成钢”的样子,仰天长叹道:“爹啊!你还是不是亲爹啊!出走三个月也太久了吧!而况两钱银子我怎么活下去啊?!”    “啊!!!”歌月摊在椅子上又惨叫一声才把桌上的两钱银子收好,这苍蝇再小毕竟也是肉,虽然还不及她寻常打赏伙计的钱……    歌月心中滴着血,愤愤然握着良宵剑出门直奔雅姑的小厨房去了。    这和风书院别看一个个的身子骨清清瘦瘦的,饭量倒是大的惊人,要是去晚了,涮锅水都没你的份。    歌月一路疾行,转角处一把长扫帚突然袭来,幸好她反应及时,身形一闪,跳过扫把头才避免被绊倒,“方正叔,早!”    “嗯。”方正头也未抬地转过角,继续扫地……    这方正叔也算是和风书院的奇葩之一——天天就知道扫地,到了秋天恨不得把树叶都堆摆的方方正正,一丝不苟才好。    不一会儿,歌月已经到了小厨房门前的小道上了,很难得地撞见迎面而来的楼无书。    他的五叶莲花小冠依旧规规整整地半束在头上,行若兰,身如风,端的一派自带气场的书生少年,这装扮不似和风书院般随意,倒是有些像四令书院的学子作风。    四令书院的学子多数来自王公贵族,及其讲究品行和礼仪,成立四令书院的是帝师张舒钰,意在培养人才,巩固帝王之业。    这些学子学成以后大多子承父业,入朝为官,为皇帝进言献策,力使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为宗旨,他们终身追寻的目标大都是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够被载入史册,流芳千古,所以都很重视自己的形象。    ……不过怎么说呢?楼无书这装扮虽似四令书院,但是这气场却是四令书院的学子们梦寐以求,万万也学不来的。    自从上次在锦屏夺魁之战后,楼无书这个形象就深深刻进了四令书院学子们的脑海里,连帝师张舒钰都有了挖墙脚的想法,总以为像和风书院这般随性、放荡,名不见经传的院校是不配拥有这样风华绝代的学子的。    歌月的思绪一下子就翻飞到了两年前的锦屏夺魁大战,那时候她还没满十五岁,不够参赛年龄,大师兄也学成下了山,能够参加比赛的就只剩下赛前一日刚刚满十五岁的楼无书……    要说这和风书院当初因为是初建,名气小,招生自然困难的紧,第一届就只招到了大师兄一个学子,这个学子却是风华万代,横扫了那年的五华山大战,从此和风书院名动万里,后面才有了生源。    然而这一直成了其他两大书院心里的梗,道这全然是和风书院走的狗屎运,这大师兄放到谁家书院,谁家书院都会得头魁,完全是因其个人天赋异禀,跟书院的培育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谁也不会想到三年后的头魁又被和风书院摘走了,这次又出了个风华绝代的楼无书,两家书院虽然不服气,但连夺两次头魁,昭告天下,那两家纵使心中有千万个不爽快,这嘴上却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歌月真是一想起张舒钰那老爷子当时气的那样子呀!平常的眯眯眼一下子睁的跟铜铃一样大、一样圆,歌月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这四令书院有四令校规,即“静神令、修生令、德行令、忠孝令”,这静神令就需人保持神气清静,不得大喜、大怒、大悲。    张舒钰这种表情其实是破了大戒的,想那老爷子平时内力深厚,那次却硬是破了功,一副神情恨不得把刚夺了头魁的楼无书给瞪死了才好。    “想什么呢?一个劲的傻笑!”莫千邪上来一掌对着歌月的脑门拍去。    “咝——下手轻点!”歌月捂着额头回过神来,踮脚伸头望了望莫千邪的背后,哪里还有楼无书的影子。    “看什么呢?”莫千邪狐疑地往背后看了看。    “没什么,还不快进去!一会儿汤都没了!”话音刚落,歌月咻的已经钻进了小厨房,小厨房里几张小桌小凳的早已围满了学生们。    “喂!我说你是兔子吗?!跳的这么快!”莫千邪起身跟上。    “哎!翩爷!这里这里!”卜相令端着两大碗瘦肉粥朝着歌月招呼道:“看你今日迟了些,我帮你先端了一份,嘿嘿。”    “哼!算你识相!”歌月笑着朝卜相令走去。    “我怎么没有?太偏心了啊!”跟进门的莫千邪不乐道。    “自己不会打啊!有手有脚的!”歌月抿嘴打趣道,将剑放到桌上,与卜相令捡了张小桌相对坐下。    “歌月,你的剑可真漂亮!许是院长这次出去给你捎到好东西了?”坐在歌月身边的师兄脱口赞道,听到声音,周边不少学子偏过脑袋打量起这把剑来。    “那是!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良宵”。‘’歌月很是享受着周围羡慕的眼光,还装模作样地起身向大家拱手道:“还望大家以后多多照顾哈!良宵还小,课上跟我切磋的时候下手轻点哈!”    众人不禁头后冒出几条黑线……没听说过剑还有年龄之说,就算是剑灵,那也是上古的年龄啊!    “明明是自己技术太差,还想就个理由放水。”莫千邪打好稀饭来到二人的桌前,边说边挤着卜相令的那根长条凳坐下,用手肘怼了怼他,“下次献殷勤的时候记得加上我,听见没有?”    “要你管!”歌月瞪了他一眼,看着他的动作不满地杵了杵筷子,“嘿!嘿!干啥呢?干啥呢?不许这么欺负人!”    “有么?”莫千邪看着卜相令眯了眯眼。    “没有没有!”卜相令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自愿!自愿为您效劳!”    “看到没有?”莫千邪挑眉得意地看向歌月。    歌月无视他明灿灿的眼眸,不想理会他,低头喝起粥来,奇了,这一大口下去竟然一粒肉都没嚼到,歌月皱着眉又喝了一大口……这肉呢?肉肉呢?    不待歌月发话,邻桌就有同学向厨娘高声询问道:“雅姑,怎么今日这肉相与往日变得这么少啊!”    只见雅姑抬手搓了搓手指,摆了摆手,原是粮钱不够,想雅姑当初来和风书院的时候就哑了,说不出话,问她叫什么她也记不得了,爹爹见她相貌举止都像个堂堂大家闺秀,就顺口替她取了这样一个还算文雅端庄的称呼。    歌月这会儿想起了早上爹爹出门给自己留的那三个月的零花钱,不由得伸手按了按怀里那微微凸起的两钱银子,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有些牙疼……    “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卜相令看向歌月,眼神担忧。    “没什么,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歌月语气有些冲。    莫千邪闻声皱眉道:“不是昨天那臭老头后来为难了你吧?”    “想什么呢?关夫子哪有那么坏!我只是没吃到肉,体虚。”歌月胡诌道,她现在不能暴露出爹爹经济紧张的情况,以免到时候会在学院里引起哄乱。    “嘿!我看你是被那老头子收拾服帖了吧?现在都开始尊称他了!话说你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学院这么有钱,犯不着喝白稀饭啊!”莫千邪奇道。    “浅仙君的想法岂是尔等宵小之辈能揣测到的?”歌月喝完最后一口稀饭,拿起剑便出门去了。    “吃你的,看什么看?!”莫千邪一掌拍向卜相令的后脑勺,卜相令吃痛,缩了缩肩膀,收回了目光,默默低头用小勺子划了几圈清粥,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歌月吃完饭,握着剑,刚才虽然有些不痛快,但一想到自己手中握着的可是灵剑,心里多少又好受了些。    想着给师兄弟们好好显摆显摆的她脚步轻快,一路来到了位于和风书院最后方的花剑坛。    这里是东巧君寻常授课的地方,花剑坛是个半径五十米的大圆坛,由光滑透彻的大理石砌成,坛面平整无缝隙,整坛平面高于地面三个台阶。    光要建造这个花剑坛就需耗费巨资,这也是莫千邪刚刚说书院很有钱的根据之一,只是歌月也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浅仙君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个穷光蛋,她爹爹也没有在“离家出走”的留信中具体说明。    还没进坛,歌月远远的就发现了两个身影,有一个身影带着两根飘逸的长白带子,一身谪仙般的气场远远的如风般轻轻扫过来。    不用说,那个背琴的人定是楼无书,他也算和风书院的奇葩之一——任何剑他都觉着用的不顺手,修习剑法时居然以琴替剑!    刚开始东巧君是万万不肯的,这以琴替剑的做法是没有先例的,在这个以剑仙世家为代表的时代,可见剑的重要性,可再使东巧君各种威逼利诱,楼无书依旧不为所动。    二人僵持了几个月之后,东巧君终于放弃了,尝试着单独又研习了一套教学方法专门针对楼无书,好在楼无书领悟力极高,硬生生的用古琴替了剑。    这也是楼无书为何那么宝贝那把琴的原因,还心心念念地给琴取了个名字叫落红。    只是他这吃饭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歌月边走边脑补着他一口气就干了一满碗粥的场景,虽然她清楚楼无书是万万不可能做出如此毫无礼数的动作来。    “东夫子好,画君兄好。”歌月礼貌地拱手分别向东巧君和楼无书致了敬。    “剑不错,可属了名?”不愧是剑痴东巧君,一眼就盯上了歌月左手握着的灵剑。    “良宵,我取得名字不错吧?”歌月扬了扬手中的剑,似炫耀着战利品般,“快让青丝出来相个亲!”    东巧君闻言给了歌月一个爆栗,用手捻了捻右边的山羊胡不屑道:“一天到晚的不正经!还相亲呢!怕是你还不知道你的剑灵是男是女吧,有这贫嘴的功夫还不如把你的三脚猫剑术好好练练,让你的剑灵在有生之年还能出来透透气。”    歌月摸了摸吃痛的额头,今天这额头是招谁惹谁了,老是挨打,这东巧君可是出了名的毒舌,上次锦屏大战,帝师张舒钰之所以气成那个样子,有一半也是他的功劳。    歌月斗嘴是万万斗不过他的,她只好识相地吐了吐舌头道:“知道啦,我好好练还不行么!”    “画君兄,你是在笑吗?”歌月狐疑地望向楼无书一本正经的脸庞,她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好像……确实没看出来什么变化,但是她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丝欢乐的气息。    “无聊。”楼无书侧了身似乎不想再看到她,嘴角微不可察的弯了弯。    可这两个字却让歌月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他,他居然对自己说话了?!!    “东夫子早,画君兄早,翩翩兄早。”    “东夫子早,画君兄早,翩翩兄早,兰天兄早。”    “东夫子早,画君兄早,翩翩兄早,兰天兄早,少思兄早。”    ……    不一会儿,师兄师弟们都陆陆续续地到齐了,这时候离上课时间还差半个时辰。    剑术课不比关夫子的课条条框框地箍的人难受,所以大家的积极性都很高,不会像关夫子的课上踩点,这个跟叶夫子——叶扁舟的诡术课一样,人来的都非常快。    “既然人都到齐了,上课之前大家就先练练御剑吧,这大部分人的速度都还不够快,就这样……”话还没说完,只见东巧君突然一脸凝重,拔出青丝,御剑朝着院门口的方向快速飞去。    楼无书与卜兰天迅速反应过来,一个御琴,一个御剑,迅速跟上了东巧君。    剩下的学子们皆是面面相觑,这才七手八脚地御起剑来,只是这速度是远远及不上那三人……    “歌月,你这……”莫千邪一阵好笑地看着她御不动剑,现在整个花剑坛就剩他们两个人了……    歌月飞红了脸,虽说以前御剑的速度是在龟爬,但好歹也飞的起来了,可是这是什么鬼?    换了把人人都梦寐以求的灵剑,居然御不动了???!!    “我说,你不会是太重了吧,我看这剑身瘦瘦弱弱的……”莫千邪心情大好地在帮助她找原因。    “去你的!”    歌月无奈之下,只好对着脚下的剑哄劝道:“良宵啊!给点面子啊!好歹你也是灵剑啊!”    然而良宵依旧一动不动……    “算啦算啦!看你这样子,天黑之前都到不了院门口!”说着莫千邪弯腰将歌月背起御上了剑。    “哎哎!还有我的剑!”歌月趴在莫千邪的背上,指着地上的良宵说道。    “要这破剑有啥用!”莫千邪嘴上随是这么说着,脚下却御着剑扶到地上抄起良宵给了歌月。    “话说,你给你的剑取了个啥名字啊?”歌月好奇问道,她以为剑随主人,不管是不是灵剑,都应该有个称呼。    “只是把普通的剑,没那个闲情给它取名字。”莫千邪回道。    “我看你一直也没换剑,想来这你与这剑还是有些感情的,你就为它取个名字吧。”    莫千邪闻言顿了顿,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旋即摇了摇头,轻扯嘴角,自嘲道:“就叫“夜梦”吧。”    等二人来到院门口时,已经不见了那东巧君、楼无书和卜兰天的身影,只剩下一众学子们和院门口的一滩血迹。    歌月心中一跳,迅速跃下了莫千邪的背,来到卜相令跟前,捉住他的肩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他们三个呢?”    卜相令:“我们来的时候只剩下齐大爷和门口的一具尸体,看尸体像是富贵人家,听齐大爷说这个死在院门口的是杏花乡的本地人,是个开钱庄的,名叫贾羽,手里钱不少,儿子前两年还中了个进士,在乡里相当的有名望,平时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可是他一身血迹爬到院门口的时候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说是有妖精灭了他一家老小,请浅仙君捉住杀人凶手。东夫子就带了楼无书和卜兰天下山查探去了,留话说今日大家自习,不许出院。”    “妖精?妖精不是被三百年前的剑仙韩子君给杀干净了吗?”歌月不解道。    “这也仅仅是那富商的一面之词,想是凶手杀人手法诡异,不似常人,所以误以为是妖魔作怪吧。”卜相令支吾道。    “也是。”歌月想了想,朝大家伙儿招呼道:“大家都听东夫子的话回去温习剑法吧,想来不是什么妖魔的话,没什么能难倒他们的。”    大家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一个杀人犯而已,无需瞎操心什么,也就都御剑回去了。    这时移完尸体的齐大爷已经回来了,还叫上了拿着扫帚的方正叔。    方正叔一瞧见那滩浓浓的血迹,就皱起了眉,有些不满,拿着扫帚比划着该怎么下手,不一会儿就开始跟齐大爷叽叽咕咕地探讨起来该怎么将地面清除的干干净净、完美无瑕。    歌月看着这两个活宝摇了摇头,悄悄拉过莫千邪,眼睛闪闪发光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可是想见识见识芙蓉苑里的那个绝色美人呢!”    “好啊!怪不得你急着支开他们,我也正有此意。”闻言,莫千邪眉心的美人红痣瞬间妖娆了起来。    歌月瞧他那色胚样,抿嘴嘿嘿笑了两下,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贼兮兮道:“等我先回去把良宵藏好。”    “至于么?”    “那是,这可是灵剑!灵剑啊!而况现在我和他都还没开窍,剑灵未出现时它就是一把普通的剑,毫无自保能力,这要是带出去不知道要被多少贼人惦记上!”    “哈哈!看你宝贝的!如此的话,那也顺便将我的夜梦与你的良宵藏一起吧,这既是取了名字的东西,我也不想喝醉弄丢了。”莫千邪说着将剑递给了歌月。    歌月接过夜梦来,蹬蹬蹬地往近水楼奔去,“你先出去,在山下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行。”言毕,莫千邪趁着齐大爷和方正叔正在为如何处理血迹争论不休的时候,咻地穿出了院大门,一路往山下赶去。    歌月带着良宵和夜梦回到了近水楼,将这两把剑都放在了自己的床上,用被子盖好,谁料刚要出门,良宵却从被子里窜了出来,横在了门口。    “良宵,你这是做什么?快回去躺好!这次都给你找了个剑作伴还不好么?”歌月握住了挡在门口的剑又放回了被子盖好,谁料刚一转身,良宵又翻出了被子横在了门口。    歌月只觉得一阵头疼,一咬牙,干脆寻了那束床帘的绳子将良宵与夜梦一并绑在了床头的柱子上,隐在了这一半散落的床帘后头,歌月拍了拍手:“这下你总该安稳了吧!”    如此安排妥帖后,歌月跑到镜子前重新梳理了下仪冠出门去了,留下良宵嗡嗡嗡地在床头挣扎,“累”出了紫色光芒,方才颤抖着将床移动了一丢丢,却是没什么作用,最终似是泄了气般,消散了光芒,再无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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