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大家各怀心思地睡不安稳,只有没心没肺的冥筠清睡得不错。 炎思梧醒来时,天空已经有了鱼肚白,几只飞鸟在身旁整理着羽毛,炎思梧摇摇昏沉沉的头坐起来,看着慢慢从云层挣脱出来的太阳失了神,太阳日日而升乐此不疲,看尽这世间冷暖,却也一直温暖着大地,去照亮黑暗救赎着希望。思源梧止阳,炎思梧苦笑,怕这一生都做不到爹想看的样子了。炎思梧揉揉脑袋一跃而下,站在那却不知下一步去哪里,只得回房间。 一只信鸽悄悄地落在炎思梧肩膀,炎思梧见到熟悉的鸽子迟迟不敢打开,心中不由地难受,信上写着:“吾儿,城外长亭,见信速来。”炎思梧低下头,深知此去凶险,却没有不去的理由,叹了一口气进了里面换了一身衣裳,犹豫一番后藏了把匕首,平复了许久后起身出了门,又犹豫了一下拉住侍女:“若玄小姐醒了,告诉她我一会回来。” 侍女连忙行礼,炎思梧大步走出舒羽阁,顺着人流慢慢出了城,一路走着,路上美景也无心欣赏,行了好一会才看到一长亭,炎谕愚正背对着他,小斯连忙迎上去:“少爷,主子等您多时了。” 炎思梧点点头,看着炎谕愚的背影有些恍惚,慢慢地走过去:“爹。” 炎谕愚点点头:“来了?” 炎思梧低着头:“恩。” 炎谕愚看着远处的山坡出神,似乎没发现炎思梧一般,两人竟无言可诉。炎谕愚良久才开口:“梧儿你观那飞鸟离群可有活路?” 炎思梧心中一惊,知是躲不过了,苦笑着:“优胜劣汰这是法则,自古离群的幼鸟虽存活不多,但也有飞于九天之巅,孩儿不才,怕悟不透爹的深意。” 炎谕愚侧头看了一下炎思梧的侧脸:“下下决心了?” 炎思梧不敢说出心中之意,怕激怒了炎谕愚,他深知炎谕愚对敌人的手段,摇摇头:“孩儿悟不透,逃不脱,可否给孩儿时间?” 炎谕愚笑了:“你为何骗你爹,你的性子随我,却也随你娘,我们都有孤注一掷的勇气,你做了决定了吧思梧。” 炎思梧心中大惊,连忙退了两步:“爹……我……你……孩儿是有了决定,但并非背弃了家族,孩儿随爹,爹说过择一人倾一生护之,孩儿何错。” 炎思梧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看着哪里有助于逃脱,思索着怎么稳住阴晴不定的炎谕愚,又恐四周有了埋伏,想逃又恐激怒了炎谕愚,不断地想着应对办法。 炎谕愚看着远处面无表情,他对炎思梧有些失望:“思梧,你心不静了,爹说过在不懂敌人意向之前不要自乱阵脚,跪下。” 炎思梧张张嘴没说话,看着炎谕愚的背影慢慢跪下了,低着头:“爹是想绑我回去吗?” 炎谕愚叹了一口气,抓住了风中飘过的羽毛,又轻轻吹了一口气送它飞走:“你觉得呢?绑你回去成为大家笑柄吗?炎思梧你觉得我这么多年培养你就是想看你成这样一个废物吗?为了一个黑龙族的女人?她与你不共戴天之仇,她爹杀你叔母,你与她苟合,你对的起你叔父吗,你忘了儿时你大病是他为你求药还损了修为,你如此不忠不孝还问我为何如此待你,意欲何为?炎思梧,你是我儿子吗?我儿子不是此中之人……”炎谕愚闭着眼心中悲痛万分,终于将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却更难受了,多年培养的儿子不仅忤逆自己与黑龙族在一起,一直东躲西藏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还隐瞒了多时,炎谕愚说不出的愤怒,恨不得家法伺候,但儿子如此铁了心要和那贼女一起,炎谕愚强忍着涌上喉咙的血,扶着柱子:“不但如此,你还害了祈询差些陨了性命,你鲁莽前行时可会想想后果?真要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才开心吗?” 炎思梧红了双眼:“孩儿知自己为长,未护祈询为错,虽补救但也难逃心中谴责,但棋落一事孩儿无错。” 炎思梧重重地叩首:“其一几族恩怨不过是陈年旧事,叔母一事黑龙族确实有错,但罪不得一族,棋落虽为玄崖之女,但自幼无依未曾沾染恶习,爹不可因的此迁怒于此,在孩儿看来,几族并没有太多仇,起码赤黑两族没有,其二,爹不由分说追杀棋落未果,又让祈询带来醉龙草骗我饮下,爹好算盘,一来借由此还了叔母遗物,二来引青龙族下水逼我不得不低头,爹我不是傻子,祈询也不是,爹假借祈询用身子逼我,假做让步怕是叔父那边已经知道了,您非要我们都成为几族争斗的棋子吗?真的不死不休吗?你们想着仇恨想过族民吗?为什么要他们去无畏的牺牲?为了你们的虚假的成就名留千古吗?孩儿不懂,求爹赐教。” 炎思梧痛苦地闭着双眼,眼泪落在了泥土里消失不见,政治的争斗总是牺牲各族无辜的子民,谁问过他们愿意吗?以父逼子,以长逼幼,爹到底你变了还是我变了,还是孩儿从不及你们的抱负,放一条生路为何不可? 炎思梧痛苦的哭了起来:“爹,孩儿真的不懂啊,您做的,孩儿看到的为何总是不同。” 炎谕愚震惊炎思梧的指责,扶着柱子艰难转身:“你如此看待你爹?思梧,你爹原来如此无情无义冷血到用自己儿子成全自己的地位?” 炎谕愚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吐出郁结心头的鲜血,炎思梧连忙抬头:“爹!” 炎谕愚指着炎思梧:“我没你这儿子!”坐在凳子上不断大口呼气,他是想借由此事给黑龙族一个教训,但想的最多的不过是让炎思梧远离这群恶龙,残暴不仁之徒如何原谅,炎思梧到底是如何被骗说如此?炎谕愚扶着胸口不停地喘息想着,是那姓玄的吧,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爹教出什么女儿,如此恶毒的想法怕是只有他们想得到,父子反目好趁机得逞,不仅得思梧好婿儿,又可毁了赤龙族的声誉,真真好计谋啊,玄将军你有好女儿啊! 炎谕愚悲凉地笑了:“你向来心思软,罢了罢了,倦鸟不归,痴等无用,我炎家、我炎家就当没了你这儿子,你走吧,下次相见便与你所愿。,你可满意?” 炎思梧用力叩首:“孩儿不孝妄断父言,当罚。”说罢便掏出匕首用力地刺向胸口。 炎谕愚来不及阻止,便见得炎思梧鲜血直流,炎思梧低着头,看着被血打湿的地面:“孩儿不孝,可是孩儿爱她啊,便是失了爱,孩儿也要与她不死不休,这是命吧,我们赤龙族欠了黑龙族,用孩儿弥补。” 炎思梧艰难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后退着:“孩儿知爹为难,在其位却不得为孩儿担忧,下次再见便不让爹为难,只是这命怕是无法侍奉二老了,来生儿子补给你们。”炎思梧凄惨地笑了,脸色苍白却靠着紧紧握着拳来保持清醒。“便此告辞,愿此生不见,便不见血雨。”炎思梧转身踉踉跄跄地下了山坡向城里又去。 炎谕愚看着炎思梧站不稳又凄凉笑着离开的背影,心中一痛,儿子大了便要离家,选了不同的道路,可你的路真的是对的吗?面对愤怒的族民,孩子你还是太天真了,为父不再拦你,但你要自己负责了,没有人再挡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了了……炎谕愚湿了眼眶:“爹就你这一个儿子啊思梧,你一去便怕是永别。” 炎谕愚颤巍巍地站起来走下山坡,小厮扶着炎谕愚:“主子可是归家?” 炎谕愚嗯了一下便不在开口,上了马车,小厮驾着马车飞快地驶向远方,顺带着扬起浮尘。炎谕愚闭着眼,痛苦的表情让他显得有些苍老,无力地承受儿子的质问,炎谕愚一遍遍地回忆着炎思梧的指责:“孩儿真不及你们的抱负吗?” 炎谕愚扶着胸口,孩子,没什么比一族祥和重要,没什么比一家安宁重要,爹是为你好啊,你执迷不悟真的是对的吗?你非要头破血流才满意吗?炎谕愚知道无力再劝说炎思梧,却也是心痛着儿子的一意孤行,无可奈何只得作罢。马车飞快地离去,像极了炎谕愚迫切想逃离的心。 敖祈询醒来得知炎思梧出门后,便知不对劲,急急忙忙想出门寻他,但又不敢太惊动了他人,只得装作若无其事地起来吃了早饭,说想散散步穿了披风,拒绝了要陪同的侍童,便慢慢走了出去。敖祈询心中急切万分,想了很多,又恐炎谕愚将炎思梧强行带走,便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向炎谕愚住的院子走去。一路上敖祈询不知歇了几次,又心急,脸色苍白到失了血色,敖祈询恨这身子的病态,又无可奈何,只得扶着柱子歇上一歇,嗓子干得有了血腥味,许久后才平复完继续走着。 当敖祈询走到炎谕愚住处时已经精疲力竭了,推开院门,却已是人去楼空。敖祈询咳了起来,想了许久转身便向城门追去。 而此时的炎思梧已经是昏昏沉沉,又恐此时的自己惊吓到了路人,便躲在了城门附近的树下,敖祈询见不到自己定能猜到一二,怕只怕一时找不到自己。炎思梧看着身上的的匕首,不由地苦笑:“炎思梧你下手真狠,回不去了吧。”点了身上几处大穴后,便抵不过睡意昏睡了过去。 顾浅絮看着踉踉跄跄又急切的敖祈询,便让别鹤迎了上去:“敖公子,哪里去?” 敖祈询看到别鹤与顾浅絮两人,笑了下行礼:“顾姑娘,别鹤兄,在下要出城一下,不知顾姑娘在此,失礼了。” 顾浅絮笑了笑:“你身子如此出来,不怕砸了我家阿悟的招牌?” 敖祈询便不好意思地笑了:“思梧出来许久未归,心中隐隐觉察不妥,便拖着这残躯出来了。” 顾浅絮点点头:“此事若真如你言,便是大事了,不若让别鹤陪你一起去吧,你这身子刚好,若强行如此,怕是日后留下隐患。” 敖祈询点点头:“多谢顾姑娘。麻烦别鹤兄了。” 顾浅絮侧身为两人让路,别鹤向顾浅絮行礼后,便扶着敖祈询向城门走去,顾浅絮用扇子挡住太阳眯着眼,看着远去的两人笑了,一直到两人消失在城门外才转身离去。 阳光下晒得暖暖的炎思梧等了许久,已经恢复了些神志,艰难地扶着树站起来,眯着眼看向城门方向,见到敖祈询带着人来才松了一口气,扶着作痛的的伤口一步步挪过去。 敖祈询看到一身血的炎思梧,心中一紧又放下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身子慢慢补,别鹤连忙迎上去扶着炎思梧回到敖祈询身侧,炎思梧苍白地笑了:“我做到了,我不走。”说罢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