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老不尊 蜿蜒的亭台小径,烈如歌恨不能走一步退两步,磨蹭了这小半日,抬头看了看,不知何时竟走回了听云轩。 硬着头皮,堵着满肚子的恼火走近庭院,好在彩鸡已经走了。 遥遥的望去,银雪和有琴鸿还在廊下喝茶。因为离的远,也看不清二人的神情。 烈如歌心内烦闷的很,实在不想与人说话,于是拉耸着脑袋溜着墙边,往自己的寝殿摸去。 “歌儿。”银雪扬声喊到。 烈如歌愣了愣,素日里银雪极少以此种高亢的声调,严肃的语气唤她。 虽是满心不乐意,烈如歌也还是垂着首走了过去。 “有琴鸿,你先退下。”银雪冷着脸开口。 不用说,银雪话音未落,如歌那听话的师兄,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偌大的庭前,转眼只剩下他们师徒二人,脸色都不甚好看。 “去哪儿了?” “随处转转。” 如此简单的一问一答,干净,利落。 银雪一时被噎住,他的小徒弟回的没错,难道是他问的有问题么?心内些许的尴尬,银雪拂了拂长袍,正襟危坐,少有的端出师父的架势,严肃的开口, “以后,出去要跟师父报备。” 报备?银雪本就不是那在意礼数繁絮之人,今日这是哪根筋搭错了,烈如歌虽不知自己如何蹙了他的眉头,可说到底人家本就是师父,对你宽恕是慈爱,对你严厉是根本。 “知道了。” 烈如歌双手揪着衣襟,一颗脑袋拉耸在胸前,墨染的长发在身前晃荡,荡啊荡啊,仿若荡在银雪的心尖上,只觉痒痒。 “抬头,看着我。以后说话,看着我的眼睛。” 银雪微蹙一双眸子深邃的瞪着她。 “我问你,为何与顾柒说你喜欢鹦鹉,还喜欢红绿色的鹦鹉,你一个女孩子,与那顾柒素昧平生。如何将这等琐碎之事讲于人听。” 烈如歌不知道那行走的彩鸡跟银雪都说了什么?原来是他,怪不得银雪今日如此反常。 可是这又与她有何关系呢,那时是一众小仙聚在一起聊天,说起禽类,烈如歌随口那么一说,谁曾想被那顾柒仙君听了去,又哪曾想今日他又跑银雪这里嚼舌根。 烈如歌眼波流转,越想越气,哦?如今,自己连闲聊都不行了,时方才那凤梧仙子求婚都堵到听云轩门口来了。。他。。他。。 烈如歌心内憋着一口气,满脑子都是凤梧那张绯红的脸,想都未想便脱口顶撞。 “您是师父说什么便是什么。” 银雪看她半晌不答话,私下斟酌自己是否语气过重。刚伸手去提茶觞,就听得她满心怨气的话,一双手生生的怔在半空。 “你这是什么态度?” 烈如歌心下一横,豁出去了,说出来大家痛快,省的自己活活憋死。 “您不是也应了凤梧仙子要去灵虚山么?” “胡扯!你休要转移话题。你喜欢红绿鹦鹉,他便穿成个鹦鹉,每日来飘渺闲逛。烈如歌,你若是觉得跟着我在这飘渺派甚是无趣,大可随了他去。”银雪气恼,举在半空的手,竟不听使唤的略略发抖。 听见师父要赶自己走,烈如歌急了,顾不得什么礼数,一双美目顷刻嫌满泪水,不自觉的跺着脚冲他嚷到, “你。你无理取闹。” 气氛已经尬在这儿了,师父的架子端出来了,哪能说收就收的回去的。 “你这是个跟师父说话的态度?” “你为老不尊!” 空气凝结,烈如歌自己失语,然,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一双眸子完全没了刚才的委屈愤懑,征怔的看着银雪,不知所措。 只见原本就一腔怒火的银雪顷刻语结,托着茶盏的右手猛烈颤抖,满溢的清茶倾泄在身前的矮桌之上。 烈如歌已经知晓自己说错话闯下祸,却不想对面的银雪反应如此强烈,一张俊脸顷刻白若素纸。 烈如歌吓傻了,一双爪子在袖内盘算日子,还没算完,他的脸已然惨白透了。 该死!今日是十五,每月十五午时一过寒气上升,银雪便会闭关半日。今日,他竟是为了等她,自己居然还口无遮拦的气他。 看着他郁结在心的火气,按在矮桌那颤抖的手掌,烈如歌要悔死。 “师父。。”烈如歌连忙俯下身,伸手去攥他的白袖。 却见银雪右手颤抖,掌间那火焰形状的朱砂痣熠熠闪光,苍白无血的额头满是汗滴。 烈如歌慌忙自身上抽出帕子抬手擦向他的额间,岂料,却被他拂开。 喃喃开口, “师父。。。歌儿知错了。。” “退下!” 银雪唇齿间费力的挤出这两个字。 烈如歌不知所措的怔住,悔恨又委屈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落下,望着他恼怒的面庞,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还未转身,却眼睁睁的见他歪倒在一旁,右手拂上在胸口,神色很是痛苦。 “师父。。”惊慌失措的烈如歌连忙上前扶住他倾斜的身体。 目光迎上他的眸子,那是一种烈如歌从未见过的迷离眼光,沉溺的看着她,满是伤痛。 寒气侵袭,银雪心间一阵悸动,恍惚中低低的艰难开口,确是烈如歌从未听到过的暧昧口吻, “歌儿。。。 别走。。。” 。 缥缈仙山的夜晚,格外安静,正殿的美人榻上,那白衣仙人一双狭长的凤目紧闭,双眉微蹙,竟是陷入了深深的梦魇之中。 修仙之人本极少受梦魇侵扰,此番银雪刻意未拂去杂念,竟是因他眼前浮现的那张脸。 烈如歌。。。 梦境里,那零散的画面,一阙阙一张张的展开,她或而开怀大笑,或者嗔怒清浅,完全不似如今这般拘谨乖巧的模样。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银雪不得已睁开双目,急促的呼吸令他十分不安,抬手扶额,已满是汗滴。 坐在榻上静默许久,银雪方才分得清,自己心间上那磅礴中正的仙气,与此时右手掌间那瞬间黯淡的光明,如出一辙,是出自他师父玄清的体内。 原来,那如幻似真的竟不是他的梦,而是他未被唤醒的记忆,瞬时,银雪的心上若裂开一个缺口般无法安定,竟是师父封存了他的记忆。。。 悠长的叹息,微闭双目,脑中定格的是烈如歌一袭红裳,若绽放的火焰般朝自己奔来,她柔情似水的眸子盛着无限的眷恋,贝齿轻嗑,糯甜的唤他,“银雪。。。” 次日,听云轩的书房外。 烈如歌端着茶盘,遥遥的听见银雪肃冷的声音自门内传出来。 “你师祖呢?” “徒儿不知。。” “好,那我再问你。我掌间朱砂痣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歌儿。” 听见自己的名字,烈如歌托着茶盘的手一颤, 银雪虚望着门外,扬声唤到:“歌儿。进来。” 原来竟感知到她已来在了近前么? 几个月以前如歌便知道,自己的师父内力高深莫测,百米之内,自己只要靠近,必备发现。不唤你,是懒得理你。比如今日听墙角,就不得不被拎进去了。 烈如歌在书房门前踌躇其实也不完全是为了偷听墙角,主要还是为了昨日惹银雪动怒,倒霉的是恰恰又是碰上了每月十五,好在今日晨起便瞥见银雪面色甚好与往日别无二致,一颗提在喉头的心方才放回原位,要不然她真的撞墙的心都有了。 托着茶盘走进书房,一眼便见到有琴泓跪在地上,脸上洋溢着一副知道也不说的悲壮。 烈如歌脚下一软差点也跪在有琴泓身边,幸得银雪暖暖的唤一声, “歌儿,过来。” 烈如歌心下一惊,没听错吧,是暖暖的腔调吧?难不成昨夜自家师父被人换了脑子了? 将手中的茶盘放在银雪面前的矮桌上,又取了他平日里最爱用的釉色茶盏,细细的斟满,摆在他右手边,那位置触手可及,不偏不倚。这便是伺候他伺候的得心应手了吧。。 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自然。做罢了,复而回到银雪身侧,垂首站好,低垂的眸子里依旧只撇得见着他修挺的鼻梁之下,肤色白皙,唇色红润。 清雅的书房之内,顷刻间,茶香四溢,银雪情不自禁的以修长的二指捏着茶盏送到口边,不知是不是与有琴泓废着半天唇舌确实口渴,还是烈如歌煮的茶特别适口。 烈如歌低垂的眸子里,恍惚见到银雪右掌间的火样红痣颜色略略浅淡,只一眼并未看的太过清晰,不过颜色好像的的确确没有之前那般血红。 烈如歌细心观察着银雪的神色,此刻貌似心情还是不错的。又看着眼前可怜巴巴的有琴泓。轻轻的开口, “师父。。。要不让师兄先起来吧?” 银雪将空盏放回桌上,如歌忙上前将茶填满,又递在他手里。 只见他微微点头,一颗替有琴泓提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