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鼓刚刚敲响,镇远侯府的车马便驶出了大门,迤逦往宫中走去。
顾惜惜窝在罗氏怀里,一夜不曾睡好,此时眼下有淡淡的灰色,只是闭着眼睛不想说话。
罗氏抚着她的头发,低声安慰:“别怕,今天跟你外祖母说一声,把大长公主府的卫队调一些过来,那厮再不敢来的。”
顾惜惜在她怀里点点头,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可是那道遗诏……”
“遗诏不行的话,咱们再想别的法子。”罗氏道,“一年的时间,咱们一家人,还有你外祖母,你舅舅,还愁想不出法子吗?”
母亲的手温柔地抚着她的鬓发,顾惜惜渐渐振奋起来。
已经很好了,至少现在,父母亲都没事,外祖母也没事,魏谦再狠毒,也不过是孤家寡人,她有这么多亲人,一定能杀了他!
她伸手抱住罗氏,低低地说道:“我想杀了他。”
罗氏见她声音里透着怨恨,心里咯噔一下。昨夜他们夫妻两个回去时,顾惜惜红着眼睛说,魏谦又闯进去了,彼时她房里的丫鬟都被弄得昏睡不醒,她身上的衣服虽然穿得好好的,头发却是湿的,像是刚洗过澡。
昨天夜里顾惜惜怕的厉害,罗氏便没有细问,此时正好顾和不在跟前,罗氏便小声问道:“那厮昨夜,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顾惜惜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魏谦那炙热的,仿佛要剥开她衣服的目光似乎又盯住了她,她也说不清楚,昨夜到底有没有被他看见,到底算不算有怎么样。
满心里的话只是没法说出口,顾惜惜又往罗氏怀里窝了窝,低声道:“没有。”
罗氏放下心来,道:“以后你跟我一起睡。别怕。”
“嗯。”顾惜惜把她搂得紧紧的,低声道,“娘,你说那厮还有没有别的仇家?”
她已经被魏谦盯上了,想做什么都很难,况且她也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要是魏谦还有什么厉害的对头就好了,她记得有一招叫做,借刀杀人。
罗氏想了想,道:“宋直?”
“不要,”顾惜惜一口否决,“那种小人,还不如魏谦。”
罗氏拍拍她,道:“别想了,再睡会儿,回头等你外祖母回来了,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顾惜惜闭着眼睛,朦朦胧胧地刚要睡着,眼前零零碎碎,又是许多片段迅速闪过,顾惜惜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怎么忘了,还有燕双成的丈夫,驸马时骥呢。
早祭结束时,燕舜公布了岐王燕淮的消息,他此前便得了严重的伤寒,又因为先皇的噩耗,病势越发沉重,岐王妃和府中一儿一女也都不幸染病,为了防止病症扩散,只能暂时封闭岐王府,严禁府中人等进出。
虽然心里都存着疑惑,但总算给了一个说法,众人便都山呼万岁,赞颂君主英明。
燕舜扶着太后往后堂去休息,屏退下人之后,问道:“母后,听说父皇给镇远侯府留下了一封诏书?”
“是有这么回事,”太后坐在软榻上,问道,“怎么了?”
“是给惜妹妹的退婚诏书吗?”燕舜问道。
太后看他一眼,淡淡说道:“皇帝好快的耳报神。”
“这几日秘书省在整理归档以前的文牍,因此儿子才知道这回事。”燕舜解释道,“母后,两家的亲事是从小就定下的,魏谦如今身份不同,对惜妹妹又是一片真心,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以儿子看来,这封诏书要么就先收着吧。”
太后垂着眼皮,随意拨弄着腕上的佛珠,许久才道:“你姑祖母为着这事,问过我好些回了。”
“姑祖母那边朕去说。”燕舜道,“太后放心吧,魏谦虽然话少了点,人却是最可靠的,儿子敢打包票,惜妹妹嫁了他,必定是享不完的福。”
太后只是拈着佛珠不说话,又过半晌,忽地一撩眼皮,问道:“你二哥的病,怎么样了?”
“正在医治,”燕舜神色不变,“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时半会儿急不得。”
“全郎才一岁,”太后念着燕淮儿子的乳名,道,“在那府里跟他爹娘待在一处,只怕过了病气,反而更加不好,不如接进宫里来,他还小,你得了空亲自提点着,总不至于长歪到哪里去。”
燕舜想起那些年在润州的情形,眼神便有些暗,许久才道:“容朕再想想。”
他停顿片刻,又道:“诏书的事,母后也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