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回响的,是听不懂的经文。
如有成百上千人围绕在周围,大兴法事。
温卿墨的四肢,从来不曾这样沉重。
勉力动了一下,有铁链哗哗作响。
是乌金五连环!
他心中一声苦笑,两眼还未睁,便长叹一声,&ldqu;凤三啊,我可是一向待你不薄。&rdqu;
说完,两眼迷茫睁开,便见自己置身于一个铁笼子中,笼外,一圈服饰颇为奇怪的人,有男有女,年纪各自不两手均结手印于前,口中念念有词。
这些人的打扮,倒是跟沈星子的雕魂师有些相似。
&ldqu;驱魔还是招魂啊?&rdqu;他此情此景之下,还懒懒地贫嘴。
方才只动了那一下,便知道,一身的魔功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而这五连环,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凭他现在的力道打开的。
&ldqu;若不是千阙拼死护着你,而你活着,还有一点用处,现在这笼中躺着的,应该是一具尸体!&rdqu;
凤乘鸾的声音,冰冷传来。
温卿墨无力四顾,很快从两个奇装异服之人中间留出的空儿那儿,瞧见了她半个身影。
&ldqu;哈哈哈哈……,终于有一天,我也能被人骗一回啊!&rdqu;
他拖着乌金五连环,勉力在笼中坐起来,暗暗盘膝调息,不由得心头一阵狂抽!
内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他一身的魔功,全都被废了!!!
凤乘鸾面无表情,&ldqu;你不用挣扎了,圣女已经找到了消解天火遗骸的魔性之法,这些太冲圣教的护法,精于驱魔施法。你体内的魔功,已经被散了。&rdqu;
&ldqu;凤乘鸾!&rdqu;温卿墨终于彻底暴躁了,狠狠撞向铁笼,两手抓了铁栏,腕上锁链,咣啷啷作响,&ldqu;你骗我!我一番真心待你,你骗我‐‐!&rdqu;
他从来没这么狠厉地与她吼过,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后悔没有第一次见了她,就将她做成一具玩偶!
&ldqu;你骗的人还少吗?如今被人骗一次,又何妨?&rdqu;凤乘鸾从两位护法之间穿过,来到铁笼前,&ldqu;你从多年前坑我二哥开始,前前后后,算计了我凤家多少次?我爹爹,若不是命大,是不是早该与十万凤家军惨死在守关山?&rdqu;
&ldqu;我爹逃得性命,护送景元礼回京,途中遇袭,可是你精心策划?若不是我娘应变快,若不是葫芦山的弟兄仗义,我凤家可还能逃得过你的毒手?&rdqu;
&ldqu;静初被绑,毁了一辈子,是不是你推波助澜?凤家庶子庶女的秘密,是不是你怂恿人揭开?景元熙弑君夺位,策动凤家军阀判断,取我父帅首级,是不是也是你在背后撑腰?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只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坏事做尽!&rdqu;
&ldqu;你若是想要江山,做南渊的太上皇,好,我凤家可以给你!可你为要掀起大疫,残害无辜百姓,你可知,到底有多少人,因为你一时兴起而惨死!&rdqu;
她两眼布满血丝,激愤质问,一字一句,恨不得将面前这人敲骨吸髓而后快!
&ldqu;凤三……,若不是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手下留情,你的阮君庭,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了,&rdqu;温卿墨在铁栏后垂垂坐下,&ldqu;我为你做过什么,你又知道多少?你不懂,你不懂我的……&rdqu;
凤乘鸾暴怒,伸手穿过笼子,将他衣领抓住,把他的脸狠狠撞在铁栏上,&ldqu;你留他性命,也是为了利用他,将他再次推向万劫不复之地!对,我是不懂!温卿墨,你本是异类,可早已受尽万众瞩目,多少人都像静初那样,倾慕你,仰视你,只要你想要,一切都唾手可得,可为何要用那么多残忍的手段,如狼入羊群,非要尸山血海,生灵涂炭!&rdqu;
&ldqu;我想要你!可我能得到吗!!!&rdqu;她吼,温卿墨也咆哮,&ldqu;你知道被人拴着细链,当成猴子在街头的卖艺的痛苦吗?你知道与猪狗关在一起,连一句人话都说不出口的痛苦吗?你尝过心甘情愿被人活活剥皮的滋味吗?你试过一身血肉浸在药水中,痛得一次又一次昏死过去,却一声不吭,只求能像普通人一样活着吗?你知道历经无数劫难,终于换了一副皮囊,却又要被一双双眼睛,日夜觊觎的恶心吗?&rdqu;
&ldqu;那也不是你滥杀无辜的理由!&rdqu;
&ldqu;所有人都死有余辜‐‐!&rdqu;温卿墨深蓝色的眼睛,一向看她温柔,从来没有过如此痛苦,如此暴虐的目光,&ldqu;不过都是异类,就算杀光了又怎样!!!&rdqu;
&ldqu;你……!&rdqu;
咣!凤乘鸾另一只手,狠狠捶在铁笼上,强行克制心头怒火,&ldqu;没错,不过是个异类,杀了又如何!&rdqu;
她放开温卿墨的衣领,转身将要离开。
&ldqu;凤三……&rdqu;温卿墨的声音,忽然又软了下来,软的楚楚可怜,如在太庸山顶,求她抱一下时那般。
&ldqu;凤三,可是,我对你,是真的。&rdqu;他被乌金五连环坠着脖颈,垂着头,&ldqu;我明明不相信你,还骗自己说,你这一次是真的愿意跟我走了……,我是真的想过与你一起,将千阙好好养大,把这世上最好的,只要他想要,就全都给他。&rdqu;
他长长一叹,重新抬头望着她笔直的背影,&ldqu;没错,我是个异类,从来不敢有自己的孩子,更不敢奢望去碰你,因为……,我知道我好脏……。所以,我将你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我是真的认认真真,想要做他的爹爹……&rdqu;
他不提起千阙也罢,提了,凤乘鸾刚刚平复的心绪,霎时间飞沙走石!
&ldqu;所以,你就忍心让他从一出生就没见过亲娘?所以,你就在他刚满周岁时,将他献给姜洛璃?你既然疼他,爱他,那你可知他孤身一人,在那个女人的阴影之下,过的是什么日子?他现在才六岁,你看看他成了什么模样!!!&rdqu;
温卿墨被她如此质问,忽然有些茫然,&ldqu;难道他在九御做少君,不快乐吗?我已经想尽办法给了他这世间小孩子的极致……&rdqu;
&ldqu;你……!&rdqu;凤乘鸾已经气得无话可说,&ldqu;异类!没错,你果然是个异类!你死有余辜!&rdqu;
她回身愤愤疾走两步,一脚狠狠踹在铁笼上!
嗡‐‐!
大笼子坚固无比,栏杆纹丝不动,却被踹得一声隆隆作响,巨大的悲怆,震得人耳根子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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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冲圣教,整个教廷与山体合二为一,因崇尚清修,向来并不奢华,无论是圣女还是轿中,都是终身居于一方简单的石室之中。
凤乘鸾回到她下榻的那一间前,在门口特意深呼吸三次,抚平了方才心头的暴怒,才悄然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