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过戏园子吗?”
楚风湛和宋离胭同时停下,开口说道,话音一落,两人皆是一愣,看着对方轻轻笑了起来。片刻后,楚风湛淡雅的声音再度响起:“姑娘先说吧。”
宋离胭笑了笑没再推辞,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相信的,便是知道故而不问,没想到你竟开了口。”
“嗯,我相信你定会平安。”楚风湛看着前方,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宋姑娘为何会突然提起戏园子?”
压了压心跳抬步跟上去后,宋离胭方说道:“你先答我。”
“去过。”楚风湛轻声说道。
“我呀,生在那金楼玉馆,长在那戏院茶楼,这手上虽掌着这胭脂落,阴私杀伐,可这平生最爱的还数两件东西。”宋离胭学着戏园子说书人的强调边走边徐徐说着。
“哪两件?”楚风湛出声问道。
“一首无名月曲,一出洪洋之戏。少时在胭脂落里受训,年纪小时常受不住苦,可因着娘亲的担心,我白日里又不能光明正大地跑回离胭馆,第一次偷溜便躲去了金陵巳十庙边的一个小戏园子,听人哼了首曲,演了出相戏,可惜我已记不太清那首曲的调了。”宋离胭说着,眼中露出了一丝遗憾。
“那那出戏呢?讲的是什么?”楚风湛转头看着宋离胭,轻声问着。
“《洪洋洞》,戏中之戏构画的故事是有一军将杨延昭命副将孟良往洪洋洞盗取其父杨继业骸骨,另一副将焦赞暗中相随。因洪洋洞内黑暗,孟良误以焦赞是敌将,用斧将其劈死,发现真相后哀悔不已,以遗骨交老军送回,自刎于洞外。杨延昭闻耗,惊痛呕血,病势益重,与八贤王及母、妻诀别而死。”
宋离胭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记得第一次看的那出相戏是两个方过而立的角儿演的,后来再看却换了人,失了记忆里的味道。”
“为何?”楚风湛疑惑道。
“相戏原就是讲究默契,我依稀记得最初时的那场除了剧情外,最入心的便是那两位角儿的默契相合。只可惜扇起扇落,最终却徒留看客。后来我再去那戏园子,听人说那两位角儿均搭了他人,从此谁都再也没演过《洪洋洞》。初时我以为自己念的只是剧,看了别人的洪洋戏后才明白我还念着那人。”宋离胭说完,叹了口气,眸中的遗憾又深了许多。
楚风湛想了想,犹豫着问道:“戏中忠义至情,姑娘念着也是自然,在下可否能问问姑娘念着的人又是如何?”
“我从不曾知晓那两位角儿的本名,只是那戏班子转去他乡后听庙的主持说过一句话:‘熙是熙熙攘攘,华为灼灼其华,此去经年,原道是一梦南柯’。后来那主持改庙名时还取了熙华二字中的一部分定了新名:巳十,因为主持说人散旧事便只余了半。”宋离胭隐去眸中的泪光继续向前走着。
楚风湛看着身旁女子的侧颜,想了想才开口道:“经年流转,心中还念着就不是南柯。不知姑娘为何突然想起此事?”
宋离胭突然顿住了脚步,苦笑了一声,嫌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歉然开口:“我清醒后还坚持用血入药救那最后几人,便是因为那其中有一七八岁的小姑娘身上衣裳的暗兜里,存了张注了熙华二字的《洪洋洞》唱词。身为医者,原不该存了私心去救人的,可却耐不住实在想知道那两位角儿后续的故事。”
楚风湛闻言怔愣了片刻后轻笑一声:“姑娘为我们查探之事而救人便不算私心了吗?医者救人,姑娘本就是出于本心,不忍村民们失去性命。偶然遇见这事,救人也只是多存了一层心念罢了,你不该嫌恶己身的。”
闻言,宋离胭眸中依然纠结不已,过了许久,她深深地呼了口气,开口方道:“罢了罢了,此后再多担着些原则念头吧。”说完,她摇了摇头便向向日葵田间走去。
见状,楚风湛松了松紧绷的眉头后也跟着前去。两人都未曾感觉到有一穿着粗布衣的人从田庄艮的松土堆后悄悄地走了出来。等两人走远了些,这人恶狠狠地朝着脚下啐了一口后便转身朝着村子里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