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后来召渚不会再看到血就瑟瑟缩缩了,也突然就更加刻苦地跟着先生每日四处去帮扶贫苦伤者。
召渚刚及弱冠,召汜就赶着要把他打包送回家,一是因为他马上要去南疆打仗,可能有一年多回不来了,其次就是召渚的师父承泽大师也多次拉着召汜谈过,觉得应该让召渚回去跟着家里人打打照面,再去宗家正儿八经的拜个师。
于是召汜把手里的事情赶着安排了一下,专程回来陪着召渚过了生辰,等着召渚取了表字,跟周围朋友交代了,才踏上返程。
召渚当时听闻兄长要去打仗,心里不舍,一想到是有好些日子见不到,自己又反而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矛盾来,这才感觉到,自己连父母的样貌都记不太清了。
本来表字应该由召汜或者承泽大师给他取,偏偏召汜不是个擅长舞文弄墨的人,启程那天召汜把他拉到书案前,要他赶紧给自己取好表字,回去才好跟家里人交代。
他对着朴素的书案,泛黄的宣纸上赫然题上两个娟秀的字“常平”。
愿国常平,吾兄常安。
当时召汜站在他背后,神色极其复杂:“我知你向来心思缜密,从小我对你关怀也甚少,这么多年看着你长大,虽然表面温吞,但是骨子里硬的很,像我。”
召渚转过身面对着他:“兄长对我一直教导有方,承蒙照拂,至今未曾取得一番成就,心中有愧。”
召汜摇摇头:“教导倒也罢了,照拂我是真心觉得对你有些亏欠,这些年你在我这里没得到过什么,生活从简,我一年到头连节日生辰也没能和你过几回,你不曾埋怨过我,我也该知足了。”
召渚很少听召汜说这么些暖心话,登时眼睛都红了:“兄长,我……我舍不得你。”
召汜难得也没有斥责他这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看着面前个头快和他平齐,却依旧羸弱不堪的召渚,心中也不禁地感到一些酸涩:“现如今国泰民安,我近十年征战四方,如今只剩下南疆战事未定,再过两年我也该入而立之年……哥哥答应你,这场战事平定了,我就卸甲归田,同你回去尽孝。”
召渚眼泪巴巴地扯着召汜的衣襟抹眼泪,他长这么大,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在哥哥怀里撒过娇了。
那天出门的时候,召渚一身素衣,召汜身披铁甲,两人骑着马,远离了他们定居十多年的家。
他两偌大的将军府,空荡荡了无人气,仿佛一片闲置的旧宅子,四处都落了灰,把那些鲜明的过往都蒙了起来
召渚恍惚地意识到,哦,原来也许他这一次离开就再也回不来了。
没有人会再记得当朝将军家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弟弟,只会有人拿捏着各种腔调喊他:“召二公子。”
他扭头就看得见召汜,离得那么近,他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这个教他识字,陪他锻炼,给他煮一碗长寿面的亲人。
召汜的脊背挺得笔直,只有召渚直到那一身刀痕斑驳的铁甲下也是一副伤痕累累的血肉之躯。
那坚硬如铁的外壳下,是一个温柔至极的男人,他永远是那样可靠的样子,才让召渚从小远离了父母却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缺少过一丝一毫的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