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酒宴,霓裳并不喜欢,内心多少带着一些抗拒。可在许多场合之下,碍于各种缘由,又不得不参加。
她端着一杯香槟站在富丽堂皇的大厅角落。今日,她算是主角,前来道贺的人自然不少。只是,对于这样的应酬交际,实在不是她所擅长的。似乎除了说谢谢,她已然不会其他词语了。如此来看,还真是有些愚笨了。
纪如歌将车停在酒店的露天停车场。他将座椅放平,将天窗打开,星星闪耀,一颗一颗,串联出了他不曾见过的璀璨。似乎,今夜的一切,都在他的眼中幻化出了他们最美的模样。
星星在纪如歌眼中移动变化,恍若走出来了北斗七星的曙光来。
用十分的单纯去爱一个你想要爱的人。
纪如歌记不得自己是在哪里看见这句话的,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否真的代表着北斗七星的含义。可是俨然他是喜欢这句话的。
纪如歌对于爱情的认知来源是自己的父母。尽管母亲因为自身身体的原因早早离世,可他在父亲对于母亲的思念之中,感受到了一份更为强烈更为鲜活的情感联结。
纪如歌对于母亲的印象原本已然淡漠,可父亲对于母亲的念念不忘,以每日细水流长的姿势,一点点将母亲的形象在他世界中勾画出来,直到他猝然离世。
至今,他能想起的便是小时候一家三口,父母坐在天井里面喝茶,他在旁边逗着花草或者与其他小孩嬉闹。再大点,便是父亲那日益加剧的沉默寡言,如同母亲的离世,将他所有倾吐的欲望一扫而空。
他守着日复一日的寂寞,生命于他来说是一场无限被放长的拉锯战。纪如歌的乖巧听话,唤不醒他那早已失了鲜活的灵魂。面对纪如歌的优秀,他只会轻轻地拍拍他的头,便也是无话了。
很长时间以来,他都不理解父亲的死寂,甚至赌气不跟父亲说话。面对父亲时而的问话,也只是机械化的答辩。爷爷充当着和事佬,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子关系向冰川聚拢。
在纪家的天井里,有一颗很大的桂花树,据纪鹤说已有百年历史。父亲深爱这颗桂花树,月白风清的夜晚,他总是喜欢坐在桂花树下小酌慢饮。
那个时候,纪如歌喜欢趴在二楼房间的窗台看着父亲。他总觉得父亲有一种他那个年龄无法参透的生死沧桑。他极力地想要去爱自己的父亲,不带一丝一毫的埋怨,可日间看着他不苟言笑的模样,又会将自己昨夜悄声对自己说过的话抛诸脑后。
直到八岁那年,爷爷早已睡去。石岗里面的睡莲在月光的照射下,一瓣一瓣的悄然绽放,就似父亲那独自望月吐露的心声,一句一句。
年限太久,纪如歌已经记不得父亲说了那些话唯独记得一句:“我多想去陪你,可是我也想陪如歌长大成人,看着他成家立业。”
或许是说到动容处,父亲将葫芦星形装的酒瓶提起来,猛地灌了一口:“如歌应该是怨我的。我知道自己对他很严苛,骂他打他我也很不愿。可是不这样,我害怕有一日我走了,他会怨我没有告诉他一个人要怎么学会自己成长?”
那日,纪如歌趴在窗台上听的昏昏欲睡。他无法完全参透父亲话里的含义。却被一种要与父亲分离的情绪萦绕,让他就连梦中的场景都带着一股阴郁。
从这以后,他不再与父亲争吵,面对父亲时,总是会扬起他小孩子灿烂的笑容。像是要用这样的一种方式,来替自己永久地留住父亲。可最后,父亲还是走了,追随母亲而去,留他一人唱尽悲欢离合的这出大戏。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当时纪如歌看见这首词的第一反应,想到的便是自己的父亲与母亲。也就是在那刻,他彻底理解了父亲对于母亲的那种情意,理解了父亲多年来的沉寂。
时隔多年,每每忆起父母,他不会再有孩提时代的愁闷,有的只是淡然一笑。他想,父母与子女是一种血缘,不管他们是否分别,总会有一种羁绊将他们紧密相连。
而父亲与母亲却是靠一种单纯的情感维系,他的思念在母亲离世的几年,绵延而深厚,将这份感情推向了更为深邃广阔的天地之间。他甚至认为不是父亲追随母亲而去,父亲是被他心底的思念所带走的。